鸽溪山庄—219—悲情的冷暖

悲情的冷暖  



回来很久了,一直无法面对发生的一切。此时的我却要流着泪,去延续鸽溪的故事。

母亲去世了。回到鸽溪不到一周,我的丝黛拉也永远离开了我。





我不知,自己为何至今仍是情感的弱者。

每天每天,一连很多天,我都要面对眼前的空落。我不再说话,与世界的唯一交流,也只是看看微信中友人的宽慰。

每天每天,直到今天,我都会走上鸽溪的小山,去陪陪我的丝黛拉。

我把她葬在了山上。这里可以俯瞰整个花园。这里也是她成长的地方。如今她已经和鸽溪永远融在了一起,不再分离。





人生的可以有很多失去。但失去了双亲,特别是母亲,便失去了世界上最后的心灵依偎。

一旦失去母亲,无论多大年龄,都失去了能终极关护自己的人。很多老人之所以悲惨,是因为他们都没有妈了。人们口口敬老,声声言孝,只是世界上,又会有多少人能够真正懂得并满足双亲的需求?





我大概不是孝子。我记不住母亲年轻时模样,因为母亲永远是一份存在。说来奇怪,自己孩子从小到大的任何时刻,我都可以从记忆中提取出来,而在自己成长的过程中,母亲的容颜却是模糊的。

很多人或许都是这样吧,我在想。近些年来,每次看到母亲年轻时的照片,我总觉恍如隔世般的不真实。





回家后的每一天,我都陪在病重的母亲身边。敬母无声,却事关人生最大的恩责,也充满世间最为简单的行为语言。因为老人最后需要的,都是人生最为基础的关护。

妈在海淀医院住院期间,一位同病房的职业陪护曾对我说,她做这份工作已经有十多年了,我是她看到的,第二个如此照顾母亲的男人。

我只是说,想想当年母亲是怎么把自己养大的,现在该轮到自己去照顾母亲了。





有妈的地方便是家。人们与故土的纽带,往往都系在亲情。但如今远方的家,已经成为了空荡荡的存在。

我把妈的骨灰带来了一些,也葬在了鸽溪的小山上。或许,我以后也可以把鸽溪称为家了。母亲很喜欢鸽溪。她看到这个花园,是儿子亲手做出来的。





但此时,我走在花园,默默看着鸽溪的一切,眼神暗淡。

天云游移,夕阳晚斜。站在院落的我,又在体会着另一个失去。

我的丝黛拉也走了。寂静的花园里,只留下了她从小到大的身影。

“散雨落平湖,残阳淡清影。默望夕烟孤影只,向晚西风冷。”随意间,在微信上,给一位正在宽慰我的远方友人写下这些字。

我不是诗人,却在体会着古人的心情。那时的我站在水边,看着平湖散雨,残阳淡染。





我望望身后,觉得丝黛拉仍在身边。但那些曾经的欢乐,此时已成了泪水和悲歌。

我每天都会走上小山,在她的坟前,放上几枝院落的花,然后站在这里陪陪她。

时间会稀释很多东西。我不知道需要多久。





我回家时,猎友 Stuart 一家帮我照看丝黛拉。临行前,我除了让他们得空来察看一下屋子,并没有麻烦他们做其它事。

但猎友媳妇 Bev (Beverly的简称)却默默帮我照顾着花园。每两三周,她都会来剪草,而且是用她家的手推小剪草机。每次来剪草,她都要把剪草机推过几百米坑坑洼洼的泥土路,再花上几个小时,将鸽溪的草坪修剪。

Bev 知道我回来的日期,竟在前一天,为我买好了面包、果酱,黄油,茶包、点心和牛奶,放在鸽溪的厨房和冰箱。

有这样的洋朋友,我是幸运的。





风景里没有故事,但人间的一些事,却能成为风景。

我又想起了《草原上的小屋》(Little House on the Prairie)。这是描写美国西部拓荒者生活的真实故事,后来被改编成了影视作品。影片中人们展现的互助和善良,一直是我幻想中的风景。

真真切切,我仿佛走进了影片里。





由于 Bev 的照顾,在我回家的日子里,鸽溪花园有着该有的模样。

八月的水岸,紫花千屈菜都在盛开。野生在花坛土坡的黄苑,让花园处处点缀着鲜艳的黄色。

我回到鸽溪时,Stuart和Bev 把丝黛拉送来。正捡着木棍玩儿的丝黛拉看到我,先愣了一下,然后急急跑来,一下扑进我的怀里。

。。。。。。





此时我望着鸽河河谷,在寂静的花园,只有自己的孤影了。

我站在自己的影子前,看着眼前的空落。这里是八月,却有着中国北方高原的清冷。

这种孤独与清冷,总会带来很多感受。一份回溯,几分苍茫。





回英前,我曾有过一次短暂的旅行。那时的我来到内蒙高原。我走上缓缓的山上,望着远方的空阔和起伏,有些恍惚。

山坡并不高,但经历过人生最大的失去,我感到莫名的虚弱。

阳光下我站在山顶,看着蓝天和云朵。身边有无数的野花,芬芳依旧。那时,微风拂面,往事很多。

我知道眼前的这片野花,会延向无边的草原。那里有我曾经走过的路,也曾风情交织,无从回首,又依稀仿佛。

那时的我,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是情感的弱者。那时的我,也孤独在茫茫草原上。





此时此刻,在我的面前,世界还在,时光也在缓缓而进。而我,微信里还有母亲,却无法再拨通电话,看到母亲的微笑了。

院落里总会看到丝黛拉玩过的玩具。失去了她的陪伴,我只能面对眼前的冷寂。

我默默为花园除草,默默看着鱼儿游弋,默默看着黑水鸡一家在水边觅食。水鸡父母第一窝存活的两只幼鸟,已经会照顾第二窝的弟弟妹妹了。

院落失去了丝黛拉的身影,便成了各种猫的天下。院落的鸟儿,明显少了。





夏末的院落仍有花色。只是过季的色彩,已然惨淡。悲年无怡悦,即便是鸽溪的花园,也有悲歌。

溪边花坛一株半大的柏树死掉了。湖心岛上的观花加仑子和老柳,也都失去了生命。

或许,这些事仅仅是巧合吧。

冥间或有轮回,但我却无法寄托。生命对于任何生灵,即便是花草,都是珍贵的。





世界总是如此,也无可抗拒。只是一旦在悲情中徘徊,瞻望也会变得无定。

我干着活儿,心绪沉抑。这个世界上,爱我和我爱的人本就不多。每一次的失去,都意味着让自己在深进孤独。

时光流逝,难抚心陨。此时此刻,在静夜的灯下,我无法让任何语言和文字成为悲情的取代者。

面对失去,也意味着面对得舍。苍凉的心境无法刻意,但孤独者的思想依旧是自由的。

风情的山水或许遥远,鸽河的河谷却是永恒的。

鸽溪的故事在延续着。故事里还有母亲,还有丝黛拉,也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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