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东直门(五)

有小说,有翻译,有随笔,想起什么写点儿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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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林匹克兴趣小组、中考和保送

上初中的时候,我数学还不错。有一次吃完饭在洗碗,教导主任过来对我说:“学校刚办了数学奥林匹克课外小组,要不要来参加?下课和周末活动。”那会儿我是完全不爱在学校呆,放了学就想回家,当然就委婉地拒绝了,老师也没有强推,于是这个机会就这么放走了。后来上高中开始喜欢上数学,尤其是解析几何。加上我们的班主任就是数学老师,一位我们叫“老贺”的老太太(其实也就五十多岁),教得也很好。可惜那时我已经进了文科班,除了做作业和给同学讲题的时候享受一下解数学题的乐趣,让一直背诵和写文章的文科半脑休息一下,再也没机会深入学数学了。大学学的外语,又是个小学校,连数学老师都没有。其实说到底还是不够爱,真爱是会创造机会接着学习的哈。

初中可能因为是个重点,同学比小学的时候竞争更激烈一些。小学我一直成绩拔尖儿,刚上初一第一次考试虽然还在班里前十,但不是第一、第二了,心里就有些不爽。排在我前面的有个男生叫小杨,就是我说大扫除的时候放我一马的另一个班生活委员的双胞胎哥哥。他考第一,又总是那么骄傲,我这颗争强好胜的心当然不服。咬牙努力,还信誓旦旦地对人家说:“等着看下回,我一定超过你。”别说,到初三我成绩终于上到顶了,其中一次期末还考到了年级第一。这时候我们教导主任又找我了:“你们班我们打算保送三个同学,你是其中之一。别放松啊,中考还是要考的。”


没想到我初三那一年快中考的时候奶奶查出乳腺癌,一直住院、手术、康复。奶奶一直跟我们住在一起,又很疼我,这是我第一次意识到有可能失去亲人。奶奶住院的时候,有一天晚上,爸妈把我和妹妹叫到身边,告诉我们奶奶是我们的继奶奶,并不是亲生的。爸爸的亲生母亲在生叔叔的时候染病去世了,叔叔也被送人,至今没有联系。奶奶是后来在爸爸5岁左右的时候嫁给爷爷的,以为爸爸不记得,其实爸爸朦朦胧胧知道是继母。但奶奶待爸爸一直视如己出,爸爸也就一直没有告诉我们。这下我都懵了,每天去医院看奶奶总觉得医院是那么压抑,心情很差,没有办法集中精力复习,当然中考考得也不怎么样。如果不是保送,以我当年的分数根本上不了东直门。结果老师想让我这个好学生给学校拉分的计划落空,反倒拉低分了。连当年最喜欢我的物理老师见了我都直训我:“哎呀,你怎么回事啊!居然分数这么低。”

教过我的其他老师

初中时候的物理老师是个刚从师大毕业没多久的小美女老师,瘦瘦的,长头发梳成马尾辫,戴一副玳瑁边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大而有神,确也很严厉。她讲课很清晰,但脾气火爆,说起人来不留情面,所以同学们都怕她。当时我很喜欢物理,学得也好,算是她的得意门生。所以虽然我有时候上课睡着了,她也只是提醒我一下,叫我起来回答问题,但从来没冲我发过火。可惜中考我物理考得一塌糊涂,实在太愧对她对我的期望了。

高一的物理老师是位快退休非常和气总是笑眯眯的男老师,好像以前是教大学的,因为文革下放,就一直教中学物理了。他上课板书非常工整,图画得很漂亮,课也讲得清清楚楚。可我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一下课就不明白怎么做题,尤其是力学。明明听得很明白,觉得老师教的都很简单,就是不知道如何入手解题,考试总是低分,最后不得不选择文科班。

我们高中的历史老师谭天非常有意思,他的名字就预示了他很会讲故事。他当年三十多岁,个子不高,有点儿敦实,戴着眼镜,长相上像广东人。他的历史课从来不枯燥,每一节课几乎都是一回历史传记。高中的紧张生活里,上谭老师的课成了最放松的时间,也难怪我总在他的故事里睡着。高中历史课除了要背年代,还有大答题,抓住重点也是谭老师的强项(可惜不是我的)。记得班上有位女同学,大答题分析得特别好,经常满分,让我羡慕不已。谭老师是学校历年的先进教师,可能就是因为学生们太喜欢他了。我们当年都觉得谭老师在中学当老师太亏,以他的才华应该去教大学,再不行也应该去教育局。但谭老师好像一直都很喜欢当中学老师的感觉,一直在中学老师的岗位上工作到了退休。


高中的英语女老师很厉害,曾经在英国留学两年,口语是标准英音。她中等身材,短发,戴个眼镜,看着并不起眼。教课虽然没有特别生动有趣,但也不枯燥,又很温柔,大家都很喜欢她。上到高二的时候,有一天突然听说高中有一个名额去美国留学。我当时英语刚考了一次全班第一,口语发音也是公认很标准的,自己信心满满,觉得怎么也会给个面试机会。没想到后来班上有三个面试名额,其中并没有我,让我备受打击。当然因为那年国内发生的事,美国留学的机会黄了。但感觉后来我想来美国的想法,最初应该有这次失望的影响吧。

高中最后两年,教数学的贺老师是我们的班主任。老贺或者贺老太太是我们对贺老师的昵称,每次想起她来,我总是觉得心里一阵温暖,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对,贺老师就是个很温暖的老太太,像每个孩子的妈妈那样。那时候的贺老师大概四十多五十岁左右,瘦瘦小小,眼睛细长,嘴唇薄薄,长得很秀气。她说话做事都风风火火,算是个急脾气。但她很少对我们发火,生气了顶多板一下脸。她心善又心软,虽然是教我们课的老师里岁数比较大的了,却有一颗童心,很容易和我们这些大孩子打成一片。现在想来,大家喜欢她可能因为是她很少给家长告状,除非迫不得已。她对我们也比较尊重,这在那个年代的中国中学校园里还是有点儿少见的。即使是我们这些早恋或者有其他问题的孩子,她也不怎么说教,只是鼓励我们多努力,做最好的自己,也做最好的班级。

我转了文科班以后反倒喜欢上了数学,而贺老师是个很好的数学老师。她的课概念清晰,能把很难的东西讲得透彻明白,又不失趣味。那会儿中学里文科是不讲微积分的,不在教学范围,高考也不考。可好几次贺老师都跃跃欲试地对我们说:“唉,真想给你们讲讲微积分,其实很简单的,没两节课你们就明白了。”这也让我一直觉得没学微积分是人生一大遗憾。贺老师这点就印证了俞敏洪在一篇文章里说到的好老师的特点:“能够把自己所传授的知识讲透讲明白,并且能让学生产生愿意在这个知识领域中继续探索的热情。”

教我们政治的王老师以前做过王菲的班主任。她是个五十来岁微胖的女老师,短发,非常和气,我都不记得她发过脾气。她最大的本事是能把枯燥无比的政治课也教得津津有味。我都不记得她具体讲了些什么了,但记得政治课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难熬,应该也算是相对比较容易的课吧。老师很在乎我们,也不严厉,这对于政治课就够了。

生物老师姓陈,中年男老师,个子不高,戴一副玳瑁眼镜,冬天经常喜欢穿一件皮夹克。他上课幽默风趣,一点儿不枯燥,最厉害的是用粉笔头弹人,准头儿惊人。记得有一次我上课和同学传小纸条儿,被老师看到了,一个粉笔头啪地打过来,正中我手,真是又疼又羞!幸好叫我回答的问题我答出来了,没有被进一步修理。


现在想来,我在东直门中学碰到的好老师可真不少,尤其是上到高中。他们让我在高中一直保有学习的热情,每天都盼着去学校,即使是在高考压力空前的情况下。现在每次我家小朋友跟我说他们不喜欢上学,我都忍不住跟他们炫耀我的高中老师们和我们高中上的那些没什么创意的课。原来美国这么自由开放的学校里,小朋友上学还不如我在中国的高中开心。这点我真的非常感激高中的老师。可惜最近这些年东直门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了往日的辉煌,能够激发学生学习热情、给学生以人生经验和教诲的好老师已经比以前少了很多,也许是因为现在高考压力比我们那会儿更大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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