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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上河图》——百年苦旅 第四卷 《亡命天涯》第七十章 (七十)
第七十章 亡命天涯(十)
上周日,他们一起飞回莫斯科,这个周日他们要一起飞回北京,吴三少再从北京飞上海,张九叔会从北京飞山东省烟台市。他们一边吃着牛排和海鲜,还有美味的俄罗斯肉饼、红菜汤,一边喝着一支托斯卡那基安帝红葡萄酒。托斯卡纳(Tuscany)是意大利中部地区最著名的葡萄酒产区,主要以种植桑娇维塞(Sangiovese)葡萄品种为主,这也是意大利托斯卡纳独有的一个品种,意思是“丘比特之血”。这个葡萄品种所酿制的葡萄酒个性独特,通常呈宝石红,年轻活泼、香气浓郁,酒体饱满,结构强劲,都或多或少带有一些酸樱桃和西红柿的红色水果的芳香……基安帝葡萄酒在最佳状态时充满红色水果、草本和香料等香气,酸度较高,单宁较厚重,搭配肉类口感绝佳。陈年后则会转化成樱桃干、咖啡和烟草等香气,口感也更加柔和细腻。
六月二十三日,张九叔回到了山东烟台,处理之前几年遗留的两件债务纠纷。他毕业后第一份工作是在派出所做片儿警,后来因为持续加夜班,换上了很严重的胃炎,不得已辞职加入了家族经营的海运公司,一边小心翼翼地调理身体,一边给家人驾驶当年比较稀缺的奔驰轿车。在同龄人捉襟见肘的时段里,他很是胡吃海喝地风光了几年。再后来,家族又跨界建筑工程施工,张九叔又花天酒地、纸醉金迷了N多年……
但是,极度舒适的生活环境,却让命交华盖的他,在良知上备受煎熬。所谓大隐隐于市,也正是从这个时期开始,他重新捡拾起了童子功:研习中国传统书画,并屡次在省级书画赛事中获奖。同时,他也痴迷起来古钱币的收藏和茶道文化——总之,其完成了初级意义上的“道遁”,以道为遁。但是,随后几年,却又因为段位太低,形成了因果报应和反噬,差一点功败垂成!
张九叔的父亲叫张罘山,出生于1944年8月,比同辈的吴三爷小了四个月。张罘山只在父亲的怀抱里待了一年多,他的父亲、也就是张九叔的爷爷,就和大奶奶桥本美慧子先去了上海,后来又奉命去了日本。由于种种原因,一九五零年代和六零年代,直至七零年代,差不多每隔十年,父子二人可以在上海见上一面,共同相处几日。其余的大多数时间,张罘山只能和母亲尉迟慧子两个人在烟台街相依为命。
张罘山从小生活优渥,在小城里吃穿用度颇有些辣眼,即使在那个特殊的年代,虽遭几度抄家,却依然依靠着关键人物的隐身保护,照旧可以不废其张府大少爷的身价和派头。后来,他青年参军,从普通水手做到轮机长,最后再做到船长,并在八十年代后期,拥有了属于自己的一条三百吨位的渔货轮船,六十岁他从作训部部长的位置上退休。
张罘山和张九叔父子之间的关系很尴尬。后来根据张九叔自己的反思,他认为自己的父亲应该是每次在上海和祖父张閗光见面、小住之后,迅速完成了堕落、腐化、变质,成为一名彻头彻尾的市井小人……深究其原因,却又不能言说。再反观身邊的更多人等,他們的一生其实都是謬論,都是一種悖論,但是他們依然煞有介事,也偏偏就是樂此不疲,樂在其中……想一想,也挺無語的,这也让张九叔深爲自己感到悲哀……
总之,张罘山虽然深爱着自己唯一的宝贝儿子,视其为“掌上明珠”和“心头肉”,却终究父子二人渐行渐远。尤其是在2000年妻子去世之后,张罘山再娶,最终从亲情上彻底失去了彼此——这也是中国社会新形势、新模式之下,权贵资本大潮造成强烈地冲击,拜金主义、精致利己主义不断滋生,撕碎一切、毁灭一切,颠覆一切情感、伦理和道德的必然结果。
有关儿时和父亲的记忆,就是张九叔跟着张罘山的舰船去烟威地区的各个渤海岛屿,游泳、渔猎、实弹射击;最远还去过大连和连云港……碧海蓝天,异地风貌和乒乒乓乓的荒野实弹射击,正是这些与众不同的童年经历,让张九叔半生很难去苟且和猥琐。这一点他很感激自己的父亲,但是却又让他最终极度鄙视父亲像丧家犬一样空洞、暗淡无光地活着。
还有,就是他跟着父亲学习画画,读《红楼梦》和《金瓶梅》。张罘山给了他一本“红楼瑰宝”的画册,出自清晚期的画家孙温之手。孙温是河北丰润人,和清朝中期曹雪芹增删批阅《石头记》十载是在同一个地方。据说这位老画师差不多从五十岁起,绘制《红楼梦》画册一直到八十五岁,似乎是把他的整个生命完全投入到了这套画册的创作之中,已成绝响!
张罘山告诉儿子,他在一九五零年代,在上海他父亲的宅子里,看到过其余二十三本《红楼瑰宝》画册,全图以《石头记大观园全景》为开篇,画面以鸟瞰组织构图,将大观园诸多景致悉数精心入画,一览无余……画面紧密围绕原著的故事情节,将主要人物形象设计的细致入微,人物的活动表现立体饱满,楚楚动人。《红楼梦》每个章回情节,所绘制的画幅数量不尽相同:从第二开画面开始,依次描绘出全本《红楼梦》的故事情节,仅各种人物就多达3700余人。为此,他的父亲联合吴静园老先生,还详细撰写了十几万字的鉴定文稿。
香港三联出版社出版的《新刻绣像批评金瓶梅》,已经成为金迷们的抢手货。所谓绣像本,就是人们常说的崇祯本,是大明崇祯年间刻刊的《新刻绣像批评金瓶梅》。书中有200张绣像,每张都有创作者名字,内容接近纯文学,后来逐渐演变成了流行的版本。换言之,绣像本是经过文人加工过的,文笔趋于优美。
对普通金迷们更为友好的校本,是梦梅馆校正的《金瓶梅词话》,由台湾台北市里仁书局出版。梅节先生以日本大安《词话本》做底本,经过了多次校点而深受读者和学术界的好评。张爱玲当年就曾经对好友宋淇讲过:“看了梅节校正本,《金瓶梅》的好显示出来了!”词话本完整地保留了绣像本已删掉的认为不重要的衣食住行的描写,书中用语也多见俚语,称得上原汁原味——从这个角度来看词话本,则是更全面,也更珍贵。词话本不太通俗易懂,有些俚语看了注释也不一定懂,但胜在完整,滋味完全。
虽然这个校本也被有些人指摘出一些毛病,比如批评梅节先生把书中的某些字句(口语)做了改动,失去了原味……但是,“瑕不掩瑜”,对普通读者而言没有比梦梅馆的《金瓶梅词话》更适合的版本了。卓越和优秀却又招致盗版居多:买到书之后,需要先看第三册最后一页的印章是不是印刷上去的,如果是的话即为盗版;而倘若是正版书的话,这一页的印章则是人工印上去的,可以看到明显的印痕,在纸背还隐约看到印泥渗透了过来……
虽然张九叔从父亲手里接过来台湾里仁书局的两套经典名著,但是,他却认为父亲张罘山完全没有读懂《红楼梦》和《金瓶梅》所共有的悲悯和悲凉:每一个蹀里蹀斜(金瓶梅词汇)、嘚瑟的人,都没有读懂;每一个没有被唤醒良知的人,都没有读懂;每一位人品没有微光的人,都没有读懂……
从小的耳濡目染,手追心摹,再加之《红楼梦》里面透露出的高度精神洁癖,因此,张九叔一直希望自己可以安排出时间来,编撰出《金瓶梦》和《红楼梦》的人物图谱。
从小到大,在烟台街的大马路和二马路范围内,海军大院和市井子弟们勾结在一起,沆瀣一气,形成了一党“狐朋狗友”,日常地为非作歹。非常幸运的是,还带着红领巾的张九叔结识了邻居、忘年交高老头儿……
当时的高老头儿六十开外,高个子小平头,须发皆白,脾气温良,时常面带笑容。他刚刚退休,平日里就是在将军楼下打理自己的小菜园子和花圃。高老头儿家庭出身是富农,在海军体系内,家庭出身都明显相较陆军会比较富裕,原因就是海军需要较高的文化素养,在旧时代只有富裕家庭的子弟才能读书、识字儿。同时,共产党的第一支海军部队来自于国民党军队的起义部队,起义官兵都是江浙人,原本也都比较富庶……
高老头儿的父亲高老太爷,是胶东栖霞县的落第秀才,素喜风花雪月、吟诗作对,尤其喜欢栽种花卉苗木,而且高老太爷的花圃面积竟然足足有两亩半地儿。十二、三岁的高老头儿,就在高老太爷的逼迫下,每天挑水浇花,不得倦怠,并时时遭到掌掴和体罚,使得他经常偷偷躲起来抹眼泪——他妈的,简直就是封建礼教的压迫和威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