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妈妈从阿尔巴尼亚留学回来以后的第一份正式工作是在北京化工二厂援阿办公室。我当时还很小,绝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面整托,但生病的时候妈妈有时候会把我带在身边。
北京化工二厂在东郊大郊亭附近,7、80年代那里算郊区,现在已经差不多快到CBD了。对化工二厂的印象一直停留在高大的烟囱和强烈的怪味里。妈妈的办公室是那会儿典型的苏联建筑,方方正正的砖楼,宽大的房间有一排朝阳的明亮窗户,里面很多张大桌子。还有妈妈的铝饭盒,里面不管装的什么吃的,好像都比自己在家吃的香。
记得第一次在妈妈办公室见到外国人,他们黄头发蓝眼睛大高个儿的样子把我吓坏了。我躲到妈妈屋里的办公桌底下,直到他们走了才出来。谁能想到现在我天天和他们打交道呢!
据妈妈说,有一次我在化工二厂的时候生病很严重,发烧到将近40度,叫医务室的大夫给打了针,但晚上还是不退烧,把她吓得几乎一夜没睡。还好第二天一早体温终于降下来了。后来我妈老拿这事儿提醒我,说我的身体弱。其实我上小学后就很少生病发烧了,估计幼儿园期间病得太多,抵抗力上来了。反倒是我妹,一直没上幼儿园,到小学就不停生病。

(化二车间,头条图片)
我和妹妹刚开始上小学的时候,妈妈还在化工二厂。他们厂里很先进,有控制机器的计算机,会在大小像A4的卡片纸上打很多眼儿。这些打了眼儿的纸工厂就不要了,但我妈会拿回家给我和妹妹做草稿纸,因为背面还是空白的,虽然有些窟窿,不妨碍写字儿,反正两张纸窟窿眼儿位置不同,垫在一起写就不会把字儿写桌子上去。
妈妈在化工二厂的时候最要好的同事是陈阿姨,她们俩人都在援外办公室工作,陈阿姨是搞俄语的,妈妈管阿语。陈阿姨个子高高的,大眼睛,长得很漂亮,只有短发不够时髦,是那会儿典型的革命发型。陈阿姨的爱人是海军军官,所以我小时候有过几次机会去北京西郊的海军大院玩儿。陈阿姨有一儿一女:小枝是姐姐,也是大眼睛,笑起来甜甜的;小戈是弟弟,眼睛不大,但长得很可爱,有点儿梁天儿那意思。他们俩都比我和妹妹大,所以到她家玩总有人领着。印象最深的是有一次小戈带我们去海军的游泳馆玩儿,不知道那是不是只是给军属玩儿而不是训练用的,但水深有三米。我和妹妹虽然带了泳衣,但连水都没敢下,看着就晕了。
现在想起来非常佩服陈阿姨每天去化工二厂上班,从西郊公主坟坐车到东郊大郊亭,横穿整个北京城。虽然那会儿没有堵车,但公交走得慢,从一头坐到另一头至少一个小时,更别说还要倒车,不知道她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妈妈在援阿办公室工作的时候也会培训其它地方化工厂或者石化企业的工作人员,虽然在我上小学的时候她就已经调离化工二厂了,但时不时还会有她以前的学生来找她。当时有个大庆的叔叔,也曾经是妈妈的学生。他的女儿是聋哑人,好像是因为发烧造成的。他有一次出差带着女儿一起来北京,希望能给女儿看一下病,也顺便到我家里来看我妈,他女儿当时只有四、五岁的样子,虽然不会说话,但非常温柔乖巧。那天晚上,我拉着她的小手儿,跟在我妈和她爸爸的身后,送他们去北京站口的24路车站。马路对面是正在施工的国际饭店,一个大坑尘土飞扬、乱七八糟的,但我手里握着的小手儿,柔软温暖,充满了对身边大姐姐的信任。不知道为什么,这个镜头一直存在我脑海里,印象深刻。后来我还问起过这个小妹妹的情况,但我妈也不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