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爱小说:风云赋
红叶 作品
第101章 逃出生天
唐雨姗夸奖吴燕办事妥当得力,重赏了她和两个手下人。
来到私设的地牢,唐雨姗凝眸仔细端详着躺在木板床上仍然处于昏睡之中的沈云飞。
长长的睫毛覆盖着双眼,挺直的鼻梁,嘴唇的线条优美而诱惑,如同精心作画而成。
人如美玉,俊雅至极,即使是在地牢这样狼狈不堪的环境,仍然无损他与生俱来的
高贵清冷气质。
心不知为何跳得厉害,这样近距离的相对,更容易勾起旧日的情肠往事。
室内无人,安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也能清晰地听见,按捺住心跳,唐雨姗俯下身,
轻轻地在沈云飞的嘴唇上印上一个吻。
这是他们的初吻,冷淡而无趣。
她曾经那样地期盼他是自己的有情郎,两人相亲相爱,一心一意,生儿育女,白头
谐老。可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样的盼望,终究是成了痴心妄想,镜里花水中
月。
想到他带给她的屈辱,刚刚燃起的一缕柔情顿时被冰水浇灭。
“ 等他醒过来,就把他带到堂上吧。” 唐雨姗走出地牢,冷冷丢下一句命令。
梳妆台前,阿青伺候着唐雨姗上妆,薄施胭脂,淡扫娥眉,再涂上鲜艳的口红。
阿青嘴角抹蜜恭维着:“ 小姐真美,有句诗是说西施长得美,‘欲把西湖比西子,
淡妆。。。淡妆。。。’” 她努力想着下一句。
“ 淡妆浓抹总相宜。” 唐雨姗接上。
“ 对,对,‘淡妆浓抹总相宜’。可惜西施没有留下相片,我想西施应该就像小姐
这样美。”
唐雨姗淡淡一笑,随即神情惘然,别人都夸赞她美,但自己再美,也得不到他的爱
情,在他的心中只是过眼烟云而已。
阿青见状知趣地赶快转移话题, 说:“ 那件旗袍, 裁缝按照小姐的吩咐已经修改
好了。”
换上那件淡蓝色软缎绣花旗袍,是她与沈云飞初次见面的那天舞会上穿过的,清淡
的浅蓝色,仿佛雨过天晴的一碧如洗的天空。
婚后她稍稍丰腴了些,但那纤瘦的腰枝仍然合身。
特意让裁缝用蚕丝线绣上梅兰菊的图案,栩栩如生,比真花叶更加娇嫩鲜艳。
厅堂之上,吴燕和两个手下带了沈云飞过来,唐雨姗端坐紫檀椅上,望着久违的故
人,戴着手铐,此时就站在她的面前。
沈云飞见状又惊又怒,唐雨姗居然如此胆大包天,竟敢私设公堂。可惜自己太大意,
落入了她的圈套之中。
“ 你们下去吧。” 唐雨姗对吴燕和两个手下人说。
指着一张椅子,唐雨姗说:“ 云飞哥哥,请坐。”
这样亲昵的称呼,让人恍惚之间以为还是在往日那段短暂而美好的时光。
若人生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初见总是美好的,世上从来都没有无缘无故的恨。爱而不得,失望和怨气慢慢地堆
积起来,天长日久,就转换成了恨。爱有多深,转换成的恨就有多深。
“ 这件衣服,还是我们初次见面那天我穿的,我让裁缝稍微修改,依然合身。云飞
哥哥,好看吗?” 唐雨姗微微一笑。
沈云飞沉默不语,她的外表再娇艳也是空有皮囊而已,他只看见她丑恶的灵魂,一
点也不美,心下更加厌恶。
“ 云飞哥哥,你都不好奇是谁出卖了你吗?” 唐雨姗问。
“ 褚文辉。你曾经的生死搭档。” 唐雨姗微笑着自动给出答案。又加上一句:
“ 出卖你的人,往往是你最信任的人。是不是觉得很心寒?”
沈云飞沉默不语,他心里其实已经猜到了几分。
唐雨姗的语气里带了恨意,身子前倾,目光如火,说道:“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否则的话,别怪我不客气。”
她得不到的,宁愿毁掉,别人也休想得到。
沈云飞茫然地看着前方,问道:“ 刘夫人,你要我做什么呢?求你饶命吗?”
“ 是的,跪下,求我饶命。” 唐雨姗妩媚地笑,玩弄着颈上一串长长的翡翠项链,
晶莹碧绿得仿佛要滴下水来。
沈云飞摇摇头,断然拒绝:“ 不。我不会向你下跪的。”
他此生只跪过父母,还有就是秦风,除此之外,他不会向任何人下跪。
“ 那好吧, 既然云飞哥哥执迷不悟, 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她不怕手上沾血,反正已经沾过血了。第一次事后确实是有点害怕,后来就没有什
么可以害怕的了。再后来,取而代之的反而居然是一种掌握生杀予夺大权的快感。
如今她已经成了上海滩气势滔天、呼风唤雨的人物,自然要尽情地享受权力带来的
乐趣。
“ 来人,你们把他带下去吧。”唐雨姗唤来了吴燕和两个手下。
“ 是, 夫人。”
将沈云飞带回地牢,按照惯例,吴燕准备明天早晨就将沈云飞交给日本宪兵队,借
刀杀人,随便安个罪名处死。
夜晚,唐太太独自跪在观音菩萨玉像前诚心地祈祷着。下雨了,窗外的冷雨恶形恶
状地敲打着玻璃窗,企图破窗而入,毁灭室内的温暖如春。
端庄肃穆的观音菩萨,稳坐在莲花座上,慈悲为怀地俯瞰怜悯着人间苍生。
“ 阿弥陀佛,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
唐太太为着女儿的残暴行为而痛彻心扉,她静静地念诵着经文,一遍又一遍,却依
然不能抵消心头深深的愧疚感。
都怪她和丈夫从小对女儿太娇惯了,如果认真追究起责任来,做父母的绝对难逃其
咎。
她与丈夫青梅竹马, 鹣蝶情深,是众人公认的一对恩爱夫妻。她曾经生过两个男孩,
都在幼年夭折。婚后多年,她好不容易才生下一个健康的女孩子,女儿名字里的
“姗”字,就是取“姗姗来迟”的意思。
夫妻一世只有这个女儿,视若掌上明珠,从小有求必应,千依百顺,谁料竟然让女
儿养成了骄纵任性、肆意而为的性格。
如果她和丈夫在女儿年幼时多管管,教训教训, 加以引导。。。但这世上是没有后
悔药可买的。
如今这性格已经定形,怕是再也休想改变了。婚后女儿在女婿的宠爱纵容下,又加
上三分暴虐,七分冷酷。
她和女儿有着最近的血缘关系,但现在却感觉如此陌生。她无法理解女儿,在女儿
的内心世界里,已经没有任何善恶是非,道德良心的观念。有的只是惟我独尊,顺
我者昌,逆我者亡,视人命如草芥。
她并不希望女儿如何的荣华富贵,对一个母亲而言,世上有什么比孩子的平安健康
更值得珍惜呢?
这两年来,唐太太开始吃素拜佛,每天都要跪在观音菩萨面前虔心念经祈祷。
其实,她对女儿屡次的残暴行径都心知肚明,却从来不敢出面阻止。她自认是一个
心地善良的女子,济困怜贫,对周围所有人温柔以待,从不做违背道德良心的事情。
但是,这些原则居然在对女儿深深的爱面前轻易动摇。
为此,她不知暗地里流过多少眼泪,每每在深夜失眠辗转反侧的时刻,唐太太总不
由自主地企盼着,企盼着任性骄纵的女儿,有天能够改变心性。
唐太太深深地叹了口气,却怎么也叹不掉心中的忧伤。她应该怎么做?
许多年前的一幅美丽温柔的画面恍惚出现在面前:
坐在庭院桃树下的两位少妇,皆是身怀六甲,笑靥如花,闲闲约定: “ 如果生的
是一男一女,长大以后就让他们结为夫妻。”
美好的愿望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总是不堪一击,本以为是指腹为婚的一对金童玉女,
堪为良配,谁能想到如今却反目成仇?
如果明天吴燕将沈云飞交给日本宪兵队,那沈云飞必死无疑。
“ 芸儿。” 唐太太念着沈云飞母亲的闺名,喃喃自语。她怎么忍心,让芸儿留在
这世上唯一的血脉,断送在自己女儿的手中?
唐太太毅然决然地站起身来,看在与芸儿昔日的情分上,她准备今夜放走沈云飞。
如果女儿因此而怨恨她,就让她怨恨吧。没关系,她不在乎。她这样做也是为女儿
在菩萨面前减轻杀生的罪孽。
趁夜深人静,唐太太将保管在唐雨姗书房抽屉里的一套地牢钥匙偷了出来。拿了一
包女佣的衣服,悄悄地来到地牢。
沈云飞彻夜未眠,低头坐在木板床上沉思着。地牢深深,共有五道铁门,坚固无比,
插翅难飞。
他决定,明天趁他们押解他出去时,寻找逃跑的机会。实在不行就和他们拼个鱼死
网破,反正他是不会坐以待毙的。
听见钥匙在门锁里转动的声音,他警觉地站起身来。
唐太太进来了,她用手指放在嘴唇上,嘘了一声,示意沈云飞别说话。
迅速地为他打开手铐,唐太太吩咐沈云飞换上女佣梅香的衣服,又用头巾遮住头脸,
只露出眼睛。
“ 唐太太,你为什么。。。” 沈云飞想说些什么。
唐太太急切地打断沈云飞:“ 什么也别多说了,难道我能眼睁睁看着你惨死在日本
宪兵手里吗?你是芸儿的亲骨肉,唯一的血脉。我现在就带你赶快离开这里。”
来不及说感谢的话,沈云飞就随着唐太太悄悄潜出地牢,随即上了门外一辆黑色的
轿车。
轿车在黑漆大门前停下,唐太太摇下车窗,看守大门的警卫见是唐太太,立即恭敬
地立正问好:“ 唐太太。”
“ 梅香突然得了急病,我让司机送她去医院。”唐太太说。
“ 是。” 守卫没有起疑,当即打开大门,让黑色轿车开出去。
“ 快走。” 唐太太让司机开车,送沈云飞去火车站。
到达火车站之后,唐太太让沈云飞下车,递给他一个钱袋,里面装着银元,叮嘱道:
“ 走吧,离开上海,走得越远越好。”
轿车随即离去,不久消失在茫茫黑夜里。
沈云飞沉默地向前走去。
夜是这样的黑暗,浓重如墨,阴沉蔓延似陌上的离离野草,仿佛无边无际,永远都
不能走到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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