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美国生孩子 ll6 我喜欢孩子,还有一套很实用的哲学WORK WITH CHILDREN。所以老觉得一个孩子于我是不够的,那经验会浪费。如果留在国内,我觉悟高,强烈响应号召,一个就一 个,全当为社会、为国家做贡献了,也不觉得怎么着。可来美国这心思就活了。天然的资源,不用对不起自己辛辛苦苦来走这一回。所以,当初我在列出国得失的一览表时,多生孩子一项是占了加分项相当比重的。再说了, 女儿四五岁就被爹妈千里万里 地带到举目无亲的异国他乡,一但我们哪天撒手人寰,弃她而去,留她孤伶伶一人单打独斗,想想都让我不舍。所以生孩子是既定方针,只要青山还在,一定要叫夕阳再红。 刚来前半年,到处忙着游山玩水,一直没腾出生孩子的空。再往后,等到车也能开了,鸟语也大差不差地能对付了,突然不想在这儿呆了。抑制不住地想起了在国内时的好。日里夜里的就是想回去继续教我的书,混我的日子。再想起我曾经十分不齿的破破烂烂的母校,在我的记忆里竟变得美仑美奂起来。更要命的是十分清晰地记起了临出国前,组织部长跟我的一次谈话。他说我是团委书记的后备人选,已经上了培养梯队的黑名单。那时我所在的省有一个特响亮的口号,叫:着重培养无知少女(无党派,知识分子,少数民族和女性)。我当时已经占了两项,再加上根正苗红,前途是无限的广大。可当时我跟部长回绝的干脆利落,说我的机票都订好了,就差跟学校正式请辞,我要到太平洋那边鹊桥会去了。部长听完,差一点没可惜得背过气去。我就这样在一票人的惋惜中登上了来美的飞机。后来想起当时的悲壮,我的悔跟太平洋一样大。 我当时一定是哪根筋搭错了,怎么会执迷不悟到如此程度,放下那边唾手可得的浮华,千难万难地跑到 这儿讨生活,无解无解! 有悔的日子就不太平。我这顿闹腾!天天吵着老公给我订机票回去,跟老公说都是他害我的。不然的话,我这会儿一定在夜夜笙萧,锦衣玉食。这个破硅谷,整个一文化沙漠,连个跳舞的地儿都找不着。我在国内原本是棵葱,怎么样也能在盘盘菜里显个山露个水,现在好,我连盘咸菜都沾不上边。我要回去,无比坚决地要回去!我直闹得好脾气的老公竟也忍不住对我的好朋友抱怨:TMD,我这是图个啥! 抱怨归抱怨,吵归吵,老公还是采取了以退为进的怀柔政策。他陪了十二万分的耐心,对我做了细致入微的说服工作,总算让我答应好歹等到我一年的假期结束,如果我还是坚持,那他就放我走。我心里想,反正学校一年以内都会给我保留职位,等就等吧,全当度个长假。这一等,就等出来一个新生命。 女人终归是女人。当我彻底明白是怎么一回子事的当口,我就踏踏实实地沉下心来,下决心精心伺候我这肥沃土地上的种子了。去他的书记,去他的教授吧!有什么比我造人更重要?眼瞅着一个新生命在自己领地里扎下根,开始蓬蓬勃勃地生长,一分一秒仔细感受他跟你之间微妙的互动,这种感受一定要做过母亲 才能真切地体会。人常说的:女人生过孩子才能完全把握生命的意义,好象并不全是矫情!至少我当时是全心全意,孤注一掷地准备再痛一回了,不可阻挡的意志。 但说一回其实并不准确。刚开始,差不多三个月大的时候,我第一次去医院检查,立档。一个护士有的没的问了一大堆的废话,连我祖宗八代的病史,生产史都不放过,问了个底儿掉。接着做B超,将我挺在床上,拿那个叽哩咕碌的东西在我的腹部一通乱转,就告诉我,胎心很好,头也好,EVERYTHING IS FINE!你可以走了,一个半月后再回来检查。一切都似乎水到渠成,波澜不惊。 惊的事发生在一个半月以后。第二次检查,因为要验血,所以老公请了假陪我去。看的又是个护士。这回这位爱说,从一见我面就叨叨个不停,还越说越亲切。最后不懂为什么又要我去做一次B超。按规定我的计划只可在怀孕期间做两次B 超检查,初期、后期各一次。但医护人员如认为有必要,可不受此约束。于是我又一次被挺在床上。TALKATIVE的护士一边看着B超的屏幕,一边就自言自语:BABY A如何如何。。。BABY B如何如何。。。OH, MY GOSH!我大惊!慌忙地说:嗨,嗨,你说什么?请你再说一遍。护士面色沉静地说:我说两个BABY都很好,都很清楚啊。我说:你不是开玩笑吧?哪里来的两个BABY?这一次轮到护士吃惊了。她睁着她那像牛眼一样大的蓝眸子,坚持说我不可能不知道自己怀了一对双胞胎。哇塞,我晕!!!接下来护士就问:谁陪你来的?我答:MY HUSBAND。护士忙忙道道收拾了一下,对我说:等着,我去叫你的丈夫,你不要讲,让我给他一个惊喜。 随着护士进来时,懵懵懂懂的老公是一脸状况外的疑惑。他可能以为我遇到了什么麻烦,或者是孩子有什么问题,总之他脸上写的都是不安,没什么好事的意思。那护士不管不顾,前前后后地摆弄完了屏幕、再摆弄我,试图找出最佳的角度,让PERFECT的图像吓我老公一跳。那么喜欢说话的人竟也忍得住不透露一星半点的信息,分明是攒足了精神想制造一个巨惊喜的效果,真也难为她了。我原本是想积极配合护士把戏推向高潮的,可不知咋的就是憋不住,当老公满是关切,抓住偶手的一刹那,我竟然涕泪横流,呜呜咽咽地说一句我们有了一对双胞胎”就全部交代了情节,毫无戏剧性可言。你能想象那护士的失望有多大吧?如果不是当时看在我鼻涕眼泪一大把的份上,她差一点没打我一顿!紧着在那儿说:HEY,HOW COULD YOU。。。I WANT TO SHOW HIM。。。?我后来想起那件事,总觉得我是对她犯下了罪! 老公自始至终被动地承受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切,直到回了家也还没回过味来。一个人在那里自言自语:这怎么可能?我怎么会有双胞胎?这怎么可能!我则拿起电话国际长途铺天盖地疯狂地打,打完娘家打婆家,找完姨姥姥,找姑奶奶,努力试着找出这双胞胎的历史缘由。但所有的答案完全一致:自有史可查以来,祖上从不曾有过双胞胎记录,NO FAMILY HISTORY AT ALL!完了,完了,一定是我的基因发生了变异,这百万分之几的概率真就叫我给撞上了。都是叫我那个老公念叨的!老公的崇高理想就是有三个孩子,一天到晚哭着喊着说:要,就三个,不要,就一个都不要。说什么三永远是最稳固的架构,永远是最好的平衡,三是他的LUCKY NUMBER等等,等等。OK!这下好了,称了意了,一次就给你凑齐了。惊诧过后的几天里他的鼻子可劲儿冒着泡泡,那叫个美!只偶尔会感慨:美中不足是仨闺女,让他一辈子摆脱不了“老丈人脸” 的美誉! 我开始真的有点不适应,没着没落的。老同志遇到新问题,两个一块儿生养,毕竟跟一个不同,心里惶惶的。很多人主动给我各种指点,其中,教会的一个朋友对我说的话让我很受用:TAKE IT EASY!TAKE WHATEVER GOD GAVE TO YOU!IT IS A BIG GIFT!YOU SHOULD APPRECIATE!也是,叫我如何不感激?看周围有的朋友终日辛辛苦苦努力耕耘,没白没黑地苦干,却始终未修得正果,我一下就来俩,不感激没道理,那时,我喜欢说:神灵眷顾我呢。 我定下神后,遍访周围所有能找到的TWIN FAMILY实地考察,还去找了一个TWINS CLUB的机构要了一大堆INFORMATION仔细研究,先把成竹装到胸中,接下来再自我操练,沉注气慢慢打点着迎接新生命。其实,自从被查出是TWIN MOM,一家机构便开始跟踪我的情况,每两周就会电话过来:有没有使劲儿喝水呀(他们还送我一个大海杯,比海碗还吓人的那种,规定我每天要喝六大杯) ?有没有宫缩呀?有没有其他异常呀?那段日子 我着实享受了一番VIP的待遇。不仅常被人问候,连出门都不一样。不管走到哪,硕大的躯体都会自动为我开出一条坦途,横着走的地儿都够。那感觉,着实不错! 但真正知道要感恩是在生产之后。 人生有很多无解的事。我深信其中有玄机。 每次,我被电话查询,都会被告知:你随时都有早产的可能,以一切要遵医嘱,要经常自测有否宫缩,要使劲喝水,要适当、适时、适地地活动,要 这样...不要那样...禁忌一萝筐,每一条都摆明了教我不要忘记自己是高龄产妇这样一个残酷的事实。虽然那时,我还不到常规所说的强迫羊膜穿刺的年龄。不过,我也没能逃过这一档子事。 怀孕七个月时,我被医生告知最近一次的验血结果有问题,说我的BABY有哪一条染色体缺失或者多余的嫌疑,所以他们不得不为我进行羊膜穿刺,以确保我不会生到“唐氏儿” --就是因染色体问题导致小儿先天脑性麻痹的那种孩子。对我来说,无论带孩子怎么辛苦,怎么麻烦,都是享乐,都是历练。 因为陪着一个健康,快乐的孩子一起成长是一种充满了想象和希翼的过程, 是一种长长远远的有盼望的幸福。我不能想象我的孩子还未进入人世就被宣告, 他或她只能有一种人生。我绝对不能忍受自己的孩子输在起跑线上。我有一个很好的朋友,她孩子 因早产脑子和脊柱都受了伤,到现在六岁了还不能站,手脚都不能自由活动,说话也不及正常儿童。朋友每天的生活内容就是照顾这个孩子吃,喝,拉,撒,陪孩子说话,和他一起玩。朋友很坚强,也算乐观,很努力地找出一大堆方案为孩子做复健,天南海北为孩子找寻灵与不灵的偏方。可我还是能感受到朋友那种藏 在内心深处的煎熬,感受到那种没有未来的绝望。我不要,坚决不要这样的人生。 那时我真的有祷告,很虔诚地祷告。。。 冒着被感染的危险,我接受了检查。感谢上帝,一切都在正常参考范围内。至少数据显示我的孩子都正常。其实,数据只是一个数据而已,即便都好到完美,可谁又能知道完美背后是什么。人生太无常,谁都不能给人生一个强有力的保障,数据又算什么?这让我想到我的大学校长的女儿。这女儿聪明绝顶,一路踩着星光念到了美国的博士,嫁了一个同样优秀的丈夫,而后好象应是更绚烂的人生。 但天妒英才,她竟然死在美国一家大医院的产床上。之前,所有的数据都表明她应该很完美的,很完美的读书,很完美的人生,还有应该很完美地再生个孩子。。。 SIGH!我的校长一夕之间白了头,那种变化让人不忍,让人心颤。我的好朋友又招谁惹谁了,凭什么就要有这样的人生?!她那长得很可爱的孩子凭什么就该活在那种 状态里?!人生无常,谁又能说清楚。。。 虽然有那么多的不确定,我自我感觉还好。其间的亦喜亦忧,我全当成生命底片上尽情挥撒的色彩,只为全力点缀我的生活。在我看来, 整个怀孕期间除了觉睡不好,饭吐不少,两腿浮肿之外,也没有什么大毛病 。可这是女人的专利呀,承受着这样的磨折是我们的光荣呀。没听说有些好心的老公全心全意想着去替老婆痛这一回,可都苦于无从下手嘛?我们还是应该为之骄傲!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去痛的。加之我一向洒脱,尽管蠢笨如狗熊,尽管躺着、站着横竖都难受,但我之为我,我生故我在,所以无论如何我要一如既往地将生命创造到底。 新鲜的生命如同初升的太阳,终将穿云破雾,喷礴而出。感谢上帝,我终于顺利地接近了尾声。无所不有的住院包老早就放在了枕头边。公婆也都匆忙退休从国内赶了过来。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预产期前三天是产前最后一次常规检查的日子。我象往常一样九点半去看医生,还想着下午去接一个小朋友放学。顺便说一下,我那时除了自己的大女儿,还有帮朋友的女儿在补习。也就是我一周三天去接她放学,然后帮她完成学校的READING 和MATH的功课,再教45分钟的中文。起先朋友拜托说:“只要你可以,就请你先带着她。她喜欢跟你,不要换老师的。” 我感激之余,更加尽心竭力。一直没觉得有何异常,也就一直带着她了。我来美国后才知道,美国很少有人提前停工待产,几乎都是新生命不来,工作就不止。老公公司有一女性的MANAGER, 一辈子就请过三天假,生了俩孩子。也没见有什么生孩子落下的毛病。我也堪称战斗到最后一刻的。那天检查完,我直接就留在了医院。因为医生说羊水已经开始老化,今天必须生产。我连忙 打电话告知家里的公婆,并请他们转告我的朋友自己去接孩子。再通知在班上的老公,赶快带着我的百宝囊来医院。上午十一点,我躺在医院里,挂着催产的点滴,正式待产了。 孩子的位置是早就固定了。两个孩子一个头朝下,一个脚朝下,因为太大,我再怎么努力臀部朝天地去趴,去滚,都不能改变什么。一住进来,医生就说百分之五十以上的可能性要剖腹产, 即便第一个顺利,第二个脚出不来,还是免不了一刀,我要做好准备。当时不觉得有什么,想,剖就剖吧,第一次是顺产,这次多一种经验也没什么不好。可真到那会儿,真还就怕了。大概两、三点的时候,一个护士进来,同我谈话,把所有的可能性对我交代清楚,还要有几个签名。写完那几个字,感觉上就把自己的生死交出去了,挺怅然的。事实上,不是怕自己如何受罪,也不怕自己会PASS AWAY,怕只怕孩子。。。我不敢再想,只在祈求,只在祷告,求所有的神灵庇护我的孩子平安。只有那种时候,才真正知道:平安是福。 又不知过了多久,几个医护人员进到我的房间,带着大大小小的仪器。先从我的背后穿进一根针,又用一些管子引到肩膀上,在那里留个口,说是预备手术时注射麻药用的。 而后在我的腹 部装了一个监视装置,用来监测孩子的胎心。还在我的手指头上夹了一个夹子, 引出另一条不知干什么用的管子。总之,我的身上斜的歪的全是电线,不由得教人生出些畏惧。不过, 我一直觉得世界上最容易忘记的痛,就是生孩子的痛。我生大女儿时,也是催产,也是难过。多少小时下来, 痛得偶呲牙咧嘴,满床翻滚,发誓再也不受二遍苦。可多少年后还不是欢欢喜喜又来一回,一样的痛法。 决战时刻是在晚上十点左右。 医院的产房有两种,我被安排进的是大的,设备和条件都更好的那种。主治医生,助产医师,麻醉师,护士等七、八个人在产房里。下午最痛的时候用过点儿麻药, 这时候也已全部消退,意识清晰。老公一直陪在我身边,紧紧攥着我的手,不离不弃。。。第一个孩子来得很快。 痛,挣扎,用尽了我所有的力气,随着一屋子的PUSH,BREATHE,PUSH, BREATHE的加油打气,头朝下的BABY占尽地利,当仁不让地当了双胞胎的老大。医生借着力,就把另一个的脚拽了出来,注意,出来的只有脚。医生,护士都对我说,用力啊,使劲儿啊,不然BABY会有窒息的危险,这会儿只能靠你了。可我真的精疲力竭了,从早晨八点多到现在,十四个小时,不吃不喝,只偶尔含快冰,是铁人 都累了。我对老公说,我不行了,他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一边说着,一边就抬头看到了天花板上大镜子里BABY伸在外面的两只脚。我想说母爱有时是一种野性的奉献,如果谁可能伤害她的孩子,这母亲也会象狼一样咬人。我当时就是这股子劲儿。不知为什么,我一下就精神了,一下就恢复了,再用力,再呼吸,一次,两次。。。 我的两个孩子顺利地来到了人世,一个7磅14盎司,一个7磅6盎司。 ***************************************** 本文系网上文摘.请作者通过E-mail联系 bmnr@dreamschool.com .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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