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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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我一直没有认识那几个女人,她们只是在我眼前晃悠过几个月。只要去那个五星级酒店的酒吧,就能看见她们。她们的穿着于常人无异,甚至比我们这些经常在酒吧疯狂玩闹的人更加保守。她们总是聚在一起,手里拿着皮包。她们时而四处张望,时而趴在各自的耳朵上说话。有的时候,她们在吧台上叫一杯鲜橙汁或是矿泉水。她们的手臂干净白皙,有淡色指甲油的痕迹。她们从来不坐在吧台上,拿了东西就走,站在一个角落里。几个女人,没有妖冶的痕迹。在常客的眼里,她们也只是那里的一道风景而已。

  她走过那个男人的身边,带着一阵清淡的香气,手掠过他的背后。他深色的西装里有蠢蠢欲动的情欲涌动,所以,他叫住了她。她的面目清秀,没有一点堕落的痕迹,甚至从不抽烟。她的垂腰长发可以看出是经过精心护理的,划过他的手背。他的手停留在她的臀部。喝点什么?这是惯常的做法。她在他身边的椅子上坐下,开始和他对话。这样的男子大多落寞。很多时候他不能从他的爱情里得到他想要的东西,那些绵绵情话,多听了只能让心感到疲惫。他在生意场上要做一个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领导者,在下属的眼里,他必须是完美的。所以他身心疲倦,他找她的时候,心里没有过多的想法,一切顺其自然。

  舞池边有一个穿粉红旗袍的女人,随着音乐舞动身体。她并不注意别人的目光。那个时候,已经有众多的人开始窃窃地笑。她不是那几个女人中的一个。有人上去和她搭话,她媚眼半开地边扭边答。她的头发高高盘起,不经意地落下一缕。她有浓妆在脸,鲜艳的嘴唇微微启开。他开始和她谈价钱,她把头伸到他的耳边,咯咯轻笑。那是个操台湾口音的男人,常客。她跟他走出了酒吧。这一切都尽收那几个女人的眼底。她们只是轻轻地微笑,那个男人的吝啬是出了名的,而粉红旗袍却不知道。

  我在她们面前走过,去洗手间。有人跟在我身后,一起走了进来。狭长的空间里有香水的气味,两间禁闭的门里面有细小的动静。我们都站在强烈的射灯下等待。她们从皮包里拿出精致的粉扑和口红,对着射灯下的镜子补妆。两个女人开心地说话,我一个人站在她们身旁,反倒是我感到微微地不自在。她们把东西放回包里,转头看到我,对我微笑。说,你真漂亮。我说,谢谢。其中一个长发女人开口,总是见到你,那个男人挺帅的,你男朋友吧。我点头。门开了,里面出来的女人看了我们一眼,然后洗手。然后,我进去,关门。

  工作的缘由,陪一个刚从美国来的老外去酒吧,人潮涌动。几个女人准时到来。老外对其中烫头发的女孩招手。我被朋友拉了过去。越过吧台里的服务生,我可以看到那个女人的侧面。她的表情里有些许疲惫。天天面对男人,应该也会变得麻木。她点的又是一杯橙汁,在杯子里插了一根长长细细的吸管。她就着吸管喝一口,然后转头看台上的表演。身边的老外喋喋不休。就这样坐了好几个小时,一直到酒吧打烊。老外似是没有走的意思,想让她跟他回去。我走过去的时候,她对我说,让我帮她说一下,她不能跟他回去,她们只是坐台不出台。我还没有解释完毕,几个女人便过来笑容满面地跟我说再见,今天晚上要打几圈麻将!她们手挽手地走出就酒吧。事情就这么结束。

  原来她们也有快乐的时候。

  有那么一天,去茶坊喝茶。点的饮料刚刚上来,便看见从一楼走上来几个人。两个女人,其中一个抱着一个两三岁的孩子,还有一个男人。我不知道他们的关系,却看到了其中一个女人的尴尬。她手里抱着孩子,眼睛不时朝我看过来。我很快地认出她,几个女人中的一个。白天的自然光下,她愈加显得年轻。她的脸涨得通红,言语也有一些凌乱。我明白她的惊讶和慌张,她一定也认出了我。于是,我借口空调有点冷,和朋友挪到了一楼。

  虽然我不知道她们委身于这种职业的原因,却一直没有办法跟着其他人一起唾骂。总是在别人口中念念有词的时候回问一句:卖的人和嫖的人,到底是谁更不道德?

  依稀记得看过的一部片子,片名叫《海上花》,讲的是旧时妓女的故事。盗版的碟片在放的时候时断时续,终于在结尾处卡断。我没有看到结局。也许,这样的故事不要结局比较好,心里的遗憾可能不会那么强烈。

  事过境迁,回上海的时候去那个酒吧,已经没有了往日的风景,生意一落千丈。于是,再也没有看到她们,终究不知道她们的来处和去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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