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 蒿 的 端 午

如果你看得仔细,你能看见——旷日下的游风,淡淡的,轻轻的,却无处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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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 蒿 的 端 午 一把艾蒿,在端午节的清晨躺在一辆三轮车里。三轮车的主人捉住我凝望的眼神,吆喝着——姑娘,这把艾蒿等着你呢。 艾蒿,就这样在端午与我相遇了。 它的绿带有泥土的敦厚,绿得朴实,绿得温暖,是厚实的黑土地怀抱中乖乖的孩子。我付了五毛钱,这乖孩子就躺在了我的怀抱中。一阵苦苦的香味萦绕在胸前,大概苦是有重量的,艾蒿的香味也就没了飘逸之感,沉实的气味洋溢在身边。 一个年轻的女子,怀抱着一束苦绿的艾蒿,行走在端午清晨的街道上。 他们侧过头,或许仅仅一下眼神,我都微笑的迎上。艾蒿躺在女人的提篮里,或是老人的手中,甚至自行车、摩托车的架上。惟独这把艾蒿,和我相遇的艾蒿躺在我的胸前。许多沉实的细节也就冒了出来。 一个叫艾的女人,心灵手巧,会裁缝时髦的衣服,是村里闻名的女裁缝。她的男人在外地单位工作,一星期回来一次。他们有三个美丽聪慧的女儿,加上女人灵巧双手的打扮,女儿真是人见人爱。然而男人风流倜傥,他的风流韵事绵延不断。女人伤心过,吵过,闹过,她也想,离了这个男人不是不能过。可是谁能代替——男人抱着女儿在河边的嬉戏,清幽的月光下父女的放声歌唱,还有雪地里胖胖的雪人边的父女深情的依偎?她的心柔软了。她愿意从河边拾回浪材烧成木炭,在雪舞时燃起一屋的春天。她愿意寻回大把大把的艾蒿,在苦夏的夜晚用绿绿的植物驱除蚊虫的纷扰。她愿意用柔弱的双臂驾着耕牛,犁出土地的丰收。……女儿健康欢乐,她就觉得幸福了。 多年后的端午,成人立业的女儿们商议,送给妈妈什么。走了人生的大半个旅程,爸妈不再吵了,他们不缺钱,物质丰足。她们的商议不了了之。到了妈妈家,她们都笑了——她们手中都提着一束艾蒿,妈妈把艾蒿插满了家里的门窗,顿时,满屋都是微辛的艾蒿香。妈妈说,那是睡着的花,她要唤醒它们。她煮了大锅艾蒿水,倒在了浴缸里,隐隐的绿在跳动,发出无声的邀请,两个孩子钻进了浴缸。妈妈用手按着他们,多泡泡,艾蒿水止痒祛湿呢。 这个叫艾的女人,不是张爱玲笔下苦命的小艾。她是我的母亲,也是你的母亲。她是夯实的土地上长出的一群朴实、幽香、生命力旺盛的花朵,在浩荡的天风里不可遏制地开放。 这样的花朵,也开放在艾特托玛夫的笔下。艾特托玛夫曾形容他的祖国是一片长满牛蒡草、艾蒿和车前子的荒原。他是满含着悲悯表达对祖国的爱。在这片荒原上,在艾蒿丛生的土地上,一颗孤独的灵魂在穿寻,他在寻找什么呢? 将近二千年以前,一个中国男子也悲愤地行在“蒿草丛生的荒原”。东汉末年,群雄纷起,抗议暴政,杀戮不断,血腥冲天,民不聊生。“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只剩下了艾蒿在贫瘠的荒原上苦苦生长。多么的荒凉啊。这位“蒿里行”的男子不禁感怀:生民百遗之,念之断人肠。也燃起了统一中原的雄心壮志。自此,一个英雄辈出的时代在“蒿草丛生的荒原”拉开了序幕。 艾蒿就这样穿越了时空的苦难,在今年的端午与我相遇。它苦绿的叶子微卷,露出了银白的叶背——在祈求淡化什么吗? 有熟人问我,买艾蒿避邪呢?是的,经历了苦难超越了苦难,这样的吉祥物断是让我相信,并寄托希望的。 在端午的清晨,一个年轻的女子,怀抱一束苦绿的艾蒿,慢慢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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