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最应该感谢的人是-----我母亲,若干年前的今天,是她,给了我生命。我一直不喜欢突出任何一天,总觉得,岁月一天天如流水般逝去最好。但是,生日可以不过,对母亲的感谢,却是不能省略。
幼年时不在父母身边,听母亲说,那时的父亲工作非常忙,当时母亲专业是内科,却分配在产科当医生。这一上产房,下班就没了钟点。到了下班时间若赶上生产,不能扔下产妇,自己扬长而去。所以,耽误去接托儿所的我,就非常之频繁。而我又是个受不得委曲的。一到别的小朋友都走了,就开始放声大哭,不是干嚎,而是绘声绘色,泪涕交加,非常真实的那种。母亲说,那时人还在托儿所门外,就能听到我嘹亮的哭声,母亲一边飞奔,一边喊:“妈妈来接你了。。。”
我的哭声也会随她的声音嘎然而止。更闹心的是,小时候的我,经常生病。痢疾,猩红热,肺炎,发烧就更不用说了,家常便饭,父母常常手忙脚乱地应付不过来。没有办法,长此下去,母亲没法好好上班,也怕照顾不好我,就把我送到上海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家去。母亲单纯而善良,觉得老人们退休在家,必定能照顾好我,并且,还有表哥表姐,我不会孤独。
那时的我像个皮球一样在外公外婆,爷爷奶奶家被传来传去,很羡慕别的小朋友可以在父母身边,星期天跟父母一起逛公园。而我面对的,只是一群说亲不亲的表哥表姐,游戏规则是谁大谁凶谁就有理。还要面对一直对我冷面相向的祖母,祖母是可怕的。没办法,外公外婆虽和善而喜欢我,可是外公那时是患肺癌,那里没办法再照顾我,只好到爷爷奶奶家。而奶奶很讨厌母亲,顺便也讨厌我。当时父亲娶母亲,奶奶很反对,她一心想讨的是八面玲珑,能说会道的儿媳妇。不喜欢老老实实的我母亲,用她的话来说,就是不活络。
再有,就是转不完的学。刚刚跟同伴混熟了,又要换学校。当时的自己,很向往能够在父母身边,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父母会不要我?父母每年会来探亲看我。带给我很多新衣服,新玩具,还有吃的。一开始,他们走时,我会大哭,可是,后来也不敢了。他们走后,奶奶阴沉着脸对我说:“我们对你不好啊?你父母走你要哭成这样!你要知道,你是他们不要的,非扔在这里的,你自己要识相!”自那以后,不再哭,要哭也是晚上躲在被子里哭。不过,我不恨自己的父母,想来他们也是不得已,我只是很眼热当时家里的那只小猫,曾经想了很久,不懂,为什么它可以留在父母身边而我却不能?
回到父母身边,已经是上中学了。
到了青春反抗期。我家极其民主,由着我为所欲为。我没有了可反抗的,就开始表现得非常能说,谁说什么都要推倒一番,振振有理的总是我。当然,时到现在,我的青春小鸟早已经一去不复返,这毛病却着着实实地落下了。
母亲给我买的衣服,我统统给那些衣服们判了死刑。那时自己扮酷,衣服是全黑或全白的,还要语重心长循循善诱孜孜不倦地给母亲上课,从颜色到式样,口若悬河,旁引博证,估计也有不少还是杜撰,企图改变母亲的审美观。把母亲听得晕的不行不行,也就此不再敢干预我的服饰了。大概,母爱的一部分是表现在打扮自己的孩子吧?失落的母亲只好把目光投向了家里的那七,八只猫。这些个猫儿整天光天化日之下赤身露体地招摇而过,母亲担负起了改造它们,拯救它们脱出野蛮走向文明的重任。买了布和花边,剪剪裁裁地,还搬出了缝纫机。工序完成后,先抓了只最乖的来试试,看着它身披陕北老农一样的坎肩,戴着露出两只耳朵的帽子,沐猫而冠的滑稽样,笑得我眼泪都出来了。而那不识抬举的猫大为惊恐,都不会好好走路了,连滚带爬地躲到了床底下,过了一会再出来,依然是赤身裸体的那幅野蛮相。不过,它倒有衣服虽新,还是俺自己的皮毛好的骨气。只是,母亲的心血,就这样被扔到了床底。猫儿们也不领她情,还不如我呢,起码,我扔也是扔箱子里。
不知道应该怎样评价母亲,也许,她并不很出色。
母亲这风雨几十年,很奇怪她还是那样的单纯,不谙世故,没点儿心机。母亲只知道好好工作,与人为善就好。母亲在单位,业务人缘是极好,大家民主选举叫她当二把手,把生平从没管过什么人的母亲,吓得不行,连连推托,却是推不出去。一把手走马灯似得换了十几个了,倒是什么都不想当的母亲稳稳当当。只是,她也有委曲的时候。她又哪里会管人了?病人提意见,说其他的医生中午才11点,就走个人影不见,又说,上班还聊天,还吃零食,这工作态度就这样?也不整理整顿。母亲听了,不是不管,不是要做老好人,而是她生来就没管过谁,别说我了,就是家里那几只猫,还不是吃喝捏在我母亲手里,才不得不应个景。母亲不会去说任何人,还没说人家,她先会脸红。可是,病人的反映,她又很在意,为这点小事,母亲愁的不行。她知道自己不是当领导的料,白白占这么个位子,几次三番地辞,却是同志们异口同声地绝对支持。直到母亲因病退休,母亲还一直为不能管理好而耿耿于怀。
母亲手笨。
夏天看到别人买整筐的番茄来做番茄酱,母亲也兴冲冲地照样炮制,却是别人成功,她做的会长白毛;别人自己腌鸡蛋,母亲也弄了个缸子如火如荼的大干,却是鸡蛋都是臭的,咸不咸就不得知了;别人养热带鱼,生下的小鱼连带大鱼送母亲很多,母亲便也买了鱼缸,氧气泵,保温灯,大张旗鼓地又发展了养鱼事业。只是这鱼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一批批地死,而同事还源源不断地送母亲鱼,这些个鱼就前仆后继地在母亲的鱼缸里终结它们的人生。剩到最后,劫后余生的,也就是几条面目丑陋的清缸鱼残喘了下来。
我受父亲遗传,极爱开玩笑,也喜欢逗事事认真的母亲。一天,母亲正在清洗鱼缸,我踱了过去,开口一句:“不错嘛。。。。。。”估计母亲也诧异,以为我偶尔也会吐个象牙,正认真地听,我接着道来:“又少了一批鱼?嗯,下手稳准狠,不留痕迹,干净利落,江湖杀手榜的排名,肯定排在前面。”母亲佯做不闻,转身干别的事去了。。。。。。
比起别人能干的母亲,比起别人伟大的母亲,我母亲太平常了,平常到除了一手漂亮的字,能弹弹钢琴,我几乎找不到可以歌颂的。只是,我还是爱我的母亲,并引以为自豪,因为,她是我的母亲。且虽平凡,但一生善良,从没伤害过别人。
远隔千里,感谢母亲,感谢她给了我生命。种种缘由,在父母身边的时间并不多,怀念在母亲身边的岁月。
来世,还要当我父母亲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