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鸟:声音杂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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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发出声音需要一种生理器官,哑巴就不能发出声音:发出真实的声音需要的却是勇气,懦夫是不敢说的。

    2.对着大山呼喊,一定有众多的花草树木,虫鱼鸟兽倾听着你,因为山的静寂回报你无数的回声。在车水马龙的城市呼喊,很快就被人认定为疯子,事实上,再大的声音都会被淹没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3.闪电雷鸣,先闪电再雷鸣,是众所周知的,科学的解释是光的速度远远大于声音的速度,我想这大概是因为光总是默默地前进着,它除了想蓦然间给人一种惊诧以外,并不想用气势来恐吓。行动总是快于声响,反过来,如果整天吼的震天响,总被怀疑实际上的无所作为——形式主义的东西就是这样。

    4.愤怒的发泄,首先选择的是行动,而不是声响。洪水的可怕并不是它的声音多么可怕,而是它正在淹没庄稼。社会也是一样,不要过于激怒弱势的人,不要看他们平时不怎么起眼,但他们无声的愤怒却可能是毁灭的。

    5.不管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还是雄鸡的晨叫,抑或老虎狮子的震撼天地的怒吼,都不会让人觉得心烦意乱——自然界的声音是和谐的。看看我们人类吧,火车的轰鸣,汽车的刹车,机器的刮擦,那一样不刺耳?

    6.迪斯高的旋律是疯狂的,置身其中的人很难再冷静。旋律,曾几何时不再是给人带来享受,而把人导向非理性。人,一开始就应该设想,自己有一天很可能成为自己创造物的俘虏。

    7.经济学家说,纸币的产生减少了商品的流通成本,因此,纸币一产生,便迅速地流传开来,取代了铸币。但经济学家们没有想到,自从纸币产生以后,人们便再也难以听到金钱掷地有声的分量。于是,人们又大量地铸造硬币,金钱,便又开始到处叮当响了。

    8.猪在进屠宰场的时候,还会发出种种徒劳的呼喊,作出无辜和委屈的样子。它还没有明白,别看人们平时好吃好喝的招待它,那可是等着有一天吃它的肉。

    9.讨价还价,是考察一个人精明的时候,恐怕这也是独具中国特色的智慧。不过,如果这种智慧值得夸耀,恰恰影射出中国人的投机和面对诚信的厚颜无耻。

    10.满壶水不响,半壶响叮当,这往往用来教导人们,不要冒充内行,不要喋喋不休,满壶的深沉不像半壶时那样招摇过市。但问题恰恰可以这样来理解,满壶的人已经不食人间烟火了,但对我们大多数的凡人,很多东西还不太理解,因此我们需要放开胆量争论,在不断的论争中取得共识。更多的时候,我们需要的是声音,而不是沉默——谁为我们的知情权埋单?

    11.我试着倾听,那哀婉的声音为谁而鸣,在我益发专注地聆听的时候,却发现它忽隐忽现——现世总被赞歌所充斥。智慧老人告诉世人:那似乎欢快的声音,难道不正是掩盖了人最后一丝真诚的城墙。因而不过是最后的丧钟?

    12.赞歌向人呜呜哭诉:为了它,掩盖了多少真实?

    13.文化的盛宴往往成为集体迷醉的狂欢,在一场谁都要唱出自己本来就没有的喜悦中,只看到一种偏离了社会主题的无聊。良心的呼声是难登大雅之堂的——它让人颤栗。

    14.最先,人们只能看到原始人与野兽搏杀的惨烈的吼叫,后来,人类社会进步了,有了人与人之间的短兵相接,有身首异处的最后恐惧,及至如今,人类文明发达了,一阵现代化武器的扫射与摧残:那里还能够听到人的无助和绝望,谁又会管?

    15.一个乞丐呻吟着,就要死了。这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呢?我们既不认识他,也没有用刀子捅他,他再悲惨的境遇只是为我们的饿生活多了一点谈资。但难道不是,我们用社会来杀死了他?

    16.小贩的叫卖声是最动听的,因为他们过多地尝到了人生的无奈,声音中反倒充满了更多的谦恭,而不是那种一贯作风的居高临下和盛气凌人。

    17.新生儿的啼哭宣告了一个新生命的诞生,也准备了要迎接人世间的苦难。死亡却可能是无声无息的——谁知道哪天自己会不会被野马车撞倒?
 
    18.再不给工资我就跳下来了,下面围着一大群人,终于有人等得不耐烦了,鼓动到:要跳就跳下来吧。真没有想到,一个没有势力的人都可以用声音来恐吓他人,这是富有某国特色的恐吓罪。更让人无法想到的是,他是并且只能以自己的生命作为代价。

    19.对异端的压制总会变成对异端的暴力,但更多的时候,所需要的恰恰是异端的声音,它时刻提醒着我们,在我们自以为天衣无缝的社会结构中,还有太多腐朽的成分。

    20.声音本是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每个人都这样,当我们张开嘴的时候,似乎说了点什么,马上闭上,能感知到的,就只是一阵沉闷和死寂。如果只把声音当作无形的而认为不需要负责任,一个诚信的社会就不可能建立;如果把它当作有形的而要对什么都加以追究和控制,一个民主和自由的社会就不可能存在。对待声音的态度,很大程度上就是一个社会进步的标尺,而未来怎样,更多地在于我们现今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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