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时分,蝉大鸣大叫,让人耳胀。这叫声像一个昆虫世界的大合唱,没有起伏,没有间隔,只是不断地向空间弥漫延续。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只听见这声音,别的,什么也不知道。 我汗流夹背情绪饱满满腔热情地忙碌。当然得画,如果不画我又干什么我能干什么?可应该画吗?应该?!我不停地问自己,画笔在我的手中就这样漫天漫地地荡着。 画画绝对是苦差,非要呕心沥血不行,不然就像 用 手 捞 清水似地闹着玩。不过画画还一定要痴情和疯狂,也就是需要那样的一种劲,然后是天赋、灵感,其他的都是扯谈,什么技巧……像与不像有什么意义?关键是有没有那种大器。我自认为自己是极全面的人,也就是说我是那种很大器的人。我一点也不图把什么玩意画得像什么玩意那算什么玩意似与不似之间又算什么玩意,我只是图那种什么玩意的感觉罢了。 其实,我不懂我为什么要说这些。记得我当教师时,学生问我画一根电线杆怎么总画不直,我告诉他你把电线杆周围的东西全部画弯,电线杆就自然直了。 尽管这不是我的全部,因为我并非出生在画里,或长在画里,可是我却渴望在画里寿终正寝,活多久我不在乎,因为我在摆脱了画手枪大炮红五星的少年时代,我对画就有一种起自内心的崇敬。现在我发现世上的任何事情都无可救药了,画画、写诗、写小说、当演员,只要你干上了就下不来,虽然实际干什么都与我无补,世界表面的骚动徒劳无功,都掩饰不了死一般的寂静,可死气沉沉,犹如一种科学的威严,又终究不是我们应守的本分。 至于超越的灵魂,并不一直漂浮不定,灵魂常是出没于文字中的玄念和禅意,对于伟人来讲是闪烁在著作中的光,然而,对我嘛,灵魂则常出没于画笔和画布之间的若即若离之中。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我找到了这种表达,我知道这不是唯一的表达,可我就是选择了这种表达。寂寞而又清贫,因为这种苦难和孤单,我盼望着一些精灵飞来。真的,那些日子里我的泪水被风吹干了,我想像着一轮轮的光永远照在母亲的坟上,照在我即将行走的路上,那时的日子每时每分都像女孩子丝一样飘柔的头发,我发疯似的在每一个地方寻找光亮,哪怕是片光羽影呢,只要有,哪怕一点点,我的生命就会在灿烂的徽笑中明亮了。 可是,没有,什么也没有,从母亲走后,我开始尝到什么也没有的真正的滋味了。 后来,那个苍老的声音又曾出现过,对我和我自己的群体说:“孩子,我们老了,我们不行了,我们都是些老树,用伐倒了的我们造出的船才是你们,你们要往前走,但别去想乘风破浪,别指望帆,或许有什么别的办法……”这老头是谁?我不知道,我想应该是我的爷爷,虽然我没有见过我爷爷,也从来不知道爷爷在哪里,但我想如果我爷爷在就该是那老头的样子,那样的神情,那样的声音。 就是从那个时候起,我意识到,我确实还很年轻,我大可不必像诗人们所说的那样----撑开年龄的伞。 那是197*年,就是我母亲走的那一年,那年我可能 九 岁 或 多 少岁,记不清了,我在此之前的一切全都一片模糊,而以后的都清晰无比。 就这样我的血液里从此溶入了孤单,我勤奋刻苦,奋发向上,我常常把手握成拳头,然后又摊开,无论白天黑夜,我总想在上面找到厚厚的阳光,找到星星闪烁时留下的影子,可是没有,什么也没有。但我的眼睛总是在寻找,常此不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