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诚相见风吕屋

半路出家,老狗学新招;以文会友,环球逍遥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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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开半掩的木门。 侧身走进更衣室。一转念,又回头看了看挂在门框的牌子:没错,是个叉腿站立的人。是个男人,男浴室。 通往浴室的另一扇小门紧闭,隐约传来哗哗水声。 里面依然有人。 我慢吞吞地拽下拖鞋,放进一个竹编筐子。又解开白底蓝条浴袍的束带,卷成一圈也放在筐里。再开始褪去浴衣。整套动作象是脱衣舞郎制造悬念。 这是我第二次进来。经过一番思想斗争。 它不是自家主卧房连带的浴室,也不是普通旅馆房间里的浴室。是间公共浴室,在一家客从八方来的日本和风旅馆里。日本人叫它风吕屋。 早就憧憬日本人吹得玄乎兮兮的洗澡名堂。这次借出差机会如愿以偿。其实传统的日本公共浴室是男女共浴。如今已不多见,至少不对我等外国游客开放。以前也曾有闯荡欧美天体浴场逍遥一番的念头,总是枉有贼心独缺贼胆。 眼下,即使是男女各立门户,还是出现了怯场。 已经来过侦察情况,祈望无人时独自享受避免尴尬。在这旺季爆满的小旅馆的小浴室,可能性几乎为零。更何况洗日本澡的精髓在于“泡”。one can hardly stay in the hotspring for an hour, particularly when the hotspring is really hot. One needs to go in and out every 5-10 minutes. Either you go into a cold shower or a cold pool besides the hot one. This kind of "hydro therapy" of switching from hot to cold and hot is very good for skin and health. 谢天谢地。就在我没事找事地叠整浴衣时,二三个人嬉笑着从浴室走了出来。说不准几个,没好意思抬头。只看见从他们身上劈里啪啦滴落的水珠。 So how do you feel? 一人问道,典型美国口音。 Cool! 另一浓厚德国腔的人回答。 我疾步走进浴室,反手拉上门。 浴室结构布置奇特。左边是两排背靠背的淋浴莲蓬头,只有半人高。地上放着幼儿园孩子用的那种小木凳,看来必须坐着冲洗。右边是个10人餐桌大小的浴池,铺着带蓝边的白色瓷砖。水面热雾缭绕,池中清澈见底。象神秘的祭坛。 日本式的澡,洗和泡绝不混为一“坛”。通常分四道工序。先是池外稍加冲洗。然后钻进池子浸泡片刻。再出来搓泥儿打肥皂冲洗干净。最后又进池子彻底浸泡,直到浑身象煮熟的大虾般红润饱满。 浴池内不可有任何搓擦动作,毛巾也不能使用。穿浴衣(Yukata)的方式也十分讲究。必须是左边盖住右边再用带子系住。反过来是裹死尸的办法。 不过根据国情,我临时决定简化程序,两道泡澡合二为一。 一屁股坐到木凳上(绝对不可以坐在地上)。不适应那矮度,差点被掀个跟头。 打开水龙头,认真擦洗全身每个角落。确定洁身如玉后,起身向浴池走去。 叽哩咕噜,浴室拉门发出响声。 一只金黄色卷毛大脑袋伸了进来,又迅速撤了回去。叽哩咕噜门关上。 估计和我一样先来窥测虚实,估计也是个临阵怯场的家伙。 日本拉门,尤其是对开双拉门,真有些象舞台纬幕。一拉一合都带有戏剧效果。看来在浴室里面的人就是逢场作秀了。Peekaboo! 泥鳅一样滑进浴池,直到水淹及耳朵根。水温至少40摄氏度,扎着皮肤象有无数小鱼围绕叮咬。暗地里感到阵阵暖流在沟股间奔涌,令人心旌摇荡。原来有加温热水对流循环,保持热度。不由得长吁一口气,闭眼直喊快活。 多少年没有进公共澡堂了?起码两个十年。那时我上中学,住在部队大院。 当时生活简朴。人们夏天在家坐木盆简单处理,冬天则周末举家前往公共澡堂。到了门口男女分手,分肥皂分浴巾分换洗衣服,然后进入各自浴室,刮去积攒了七天的额外负担。 那时候周末除了在大操场翻来复去看那几部电影,没有其他休闲娱乐活动。公共澡堂成了会老朋友结新相识的社交场所。大家“坦诚”相见,见多不怪。真碰上有躲躲闪闪的,众人反怀疑他有什么见不得人。记得当时有点麻烦的是,小孩子究竟到多大年龄就必须按性别选择男/女浴室?就象到现在也无人确定孩子到多大年龄就必须按性别选择厕所一样。它不同于喝酒或开车,没有法定年龄而言。 当然最大的问题是卫生条件差。泡澡搓泥儿打肥皂都在一个池子里,最后才用脸盆装清水哗拉一冲。赶早的还看得见清水,晚去一会儿只有大锅面片汤了。人们似乎也没有怨言。习惯成自然。 哪象现在。 一池清泉,一览无余。嘿,都看得出该剪脚指甲了。 叽哩咕噜的门声又响起。有人进来了。 我半睁眼睛,和他目光相会,又旋即避开。在这种地方,这种打扮,最好各想各的心思。 我起身爬出浴池,恋恋不舍地结束了又一次奇特的生活体验。踌躇满志,步履蹒跚。人生不就是赤条条来赤条条走嘛。何必东遮西藏羞羞答答?下次目标:天体浴场。 我拽出睡袍裹在身上,昂首挺胸走了出去。 塌塌米房间里该上晚餐了吧。眼前出现盘头穿和服的女佣双腿跪垫的样子,从托盘里一碗一盘地往象是被砍了半条腿的地桌上摆放。混暗的灯光下,淑女线条形状的酒盅里,刚温热的清酒飘散出令人迷惘的香气。 酒不醉人人自醉。异国他乡,好景不长,更当及时把玩品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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