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的日子很快就到了。橘红充满了激情地采购和布置公寓。为一个自己都不太清楚的家的概念,这些天她把除了上课之外的时间都花在那个房子里。吸尘,擦地板,洗浴缸和卫生间的瓷砖墙,刷厨房,那些她从前没有干过和想过的家务。这个40年没有装修过的老房子,卖力的打扫总擦不去老旧的痕迹。只是,扫过的那种干净,是心里知道的。埃伦有时也会来帮忙。可是她不想让他多干。可能在埃伦的一生中没有见过如此节俭的生活,然而他毫无怨言地选择了和她一起过这样的日子。所以她的心存着感激。
每天傍晚的时候,她疲惫不堪地坐在餐桌边,对窗外的树叶微笑。淡蓝的天空中轻灵地低回着一群彩虹鹦鹉,隔壁院子里的棕榈树是它们的家。她注视着它们成群结队地回家。她想起那一天埃伦在路边的树下拉住她看停落在头顶枝桠上的这种鸟,他说这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小鸟。他还说,澳洲是鸟的天堂,你能看到各种各样的、从不认识的鸟类在这里快乐自由地生活。
世界和生活,原可以这样美好和单纯。
他们也就会有一个家了,以埃伦最喜欢的彩虹鹦鹉为邻。
从此感情的负担,可以在这里卸下,分给另外一个人。
橘红比埃伦早一个星期搬入新公寓,因为以前的租期截止日期不同的缘故。以前的主人除了床留下了几乎所有的家俱,餐桌,三把椅子,厨架,大立柜,书桌和一个破了皮的单人沙发。因为它们这样旧这样简陋,也许是某几天在街上捡来的别人不要的东西,已经不值得它们的主人再保留。可是橘红把它们一点点擦干净,有的地方垫上白纸,沙发上铺了一层朋友给的方格毯子。她对埃伦说,我们只用它们一年。等毕业了,有了工作,可以去买新的。
他们去买了一个日式的低矮的双人床,用超市的推车把巨大的床架和床垫推回来,放在卧室的中央。仍然是橘红带来的米黄色的细花布单子作床单。棉被新买了一床给埃伦,枕头是朋友给的两个旧枕头。
就是这么简陋,拼凑起来的、经济拮倨的人的家,没有风格可言。仅仅用来满足生活的基本需要,这些已经足够。
一天早上,橘红路过超市看到一套因为缺少一个盘子而减价的餐具,中国制造,光滑细腻的瓷面,清淡的米色,上面绘制精美的细花,有干净浪漫的设计风格。很喜欢,没有多想,付了钱,把整套的餐具连包装袋一起塞进背包里,匆匆赶到学校图书馆门口和埃伦见面。她把埃伦拉到树下的长椅上,打开包,让他看餐具包装上的照片,说,我们有自己的一套像样的餐具了!埃伦欢喜地说,真漂亮!我们可以请朋友来作客了!然而又心疼地问,可是为什么背到这里来?很重的,又走这么远的路。他小心地把餐具提出来,放进自己的背包。橘红活动了几下被勒得疼痛的肩膀,笑着说,因为和你约好了时间见面,回去放一趟再来学校,岂不会让你在这里等太久?她看起来是快乐的,要给他一个惊喜,而且她做到了。今天晚上去我们的房子吃饭吧,她说。那一刻,她已经看见用这些碗碟装饰的餐桌,热气腾腾的饭菜和泡在杯里的绿茶,两人相对的晚餐,那种让人沉醉的温馨氛围。
崭新的床和这套餐具,这些大约是他们家里最奢侈的物件。
回家的路上,橘红在路边采了一把紫色的雏菊, 回家找出一个塑料的可乐瓶子,剪掉上半部,盛满了水,把那些细碎的、郁郁葱葱的植物插进去,放在餐厅和卧室之间的窗台上。朴素的房间里流露出动人的颜色和清香。
对着花园的门敞开着,可以看到房东的两个男孩子在牛油果树下玩耍,黄猫在懒洋洋地晒太阳。橘红把餐厅的窗子也都打开了,让新鲜空气穿过整个公寓。时间是近秋了,距离她到达悉尼的第一天,已经四个月。气温一天一天凉爽起来,远处的海也更蓝。她站在窗口看了一会儿风景,心里轻轻地哼起歌来。转身把自己的袖珍收音机调到音乐台放在了餐厅和卧室之间的窗台上。然后,她从冰箱里拿出食物来,开始洗菜做饭,等上完课的男人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