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情人节
黄 杨
二月十四日是西方的情人节。在情人节时,将一枝半开的红玫瑰送给自己的女朋友,并从她那得到一盒心形巧克力作为回赠的礼物,将是非常浪漫的事。
每当情人节来临之际,最忙的是花店,大批进货,大幅涨价,大笔捞钱。其次是商店,巧克力,情人卡,有关情人节的小礼品,都包装得光鲜亮丽,摆放在显眼的位置,等着痴情男女来送钱。 再有,就是小资,甭管未婚已婚,忙着找接受情人节祝福的对象,以便把憋了一年的甜言蜜语像葛洲坝泄洪一样地释放出来。
情人节在英语里的叫法不是Lover’s Day,而是Valentine’s Day(瓦伦太节)。Valentine是个人名,名字能成为节日者,都非比寻常。
据说瓦伦太(Valentine)是罗马帝国时代的基督教教士。大约在公元三世纪的罗马,罗马皇帝克劳底斯(Claudius)当政,穷兵黩武,战争频仍,为了保证兵员,克劳底斯下令,凡是适龄男子,都必须加入罗马军队,为国效劳。好多丈夫离开妻子去打仗,恋妻想家的士兵打仗不肯卖力,使这位暴君大为恼火。为了扭转局面,他竟然下令禁止国人结婚,统统给我打仗去。
当时罗马城的基督教士瓦伦太(Valentine),不忍看到一对对有情人生离死别,就为寻求帮助的情侣秘密主持宗教结婚仪式。后来,更多情侣秘密赶来请求瓦伦太教士主持婚礼。事情闹大了,瓦伦太教士被暴君打进大牢,最终折磨致死。据说,瓦伦太教士死的那一天是公元270年的2月14日。人们为了纪念他,每到2月14日,便自发庆祝,渐渐地演变成情人节。
另外一种传说是,罗马基督教传教士瓦伦太,冒险传播基督教义,被捕入狱,感动了老狱吏和他双目失明的女儿,得到了他们悉心照料。临刑前瓦伦太给姑娘写了封信,表明了对姑娘的爱情。在他被处死的当天,盲女在他墓前种了一棵开红花的杏树,以寄托自己的情思。这一天就是2月14日。
还有一说,即情人节来源于古罗马的牧神节。据说鸟类在这一天开始交配。那时的风俗是:在牧神节期间,每个青年男子从一只盒子里抽签,盒子里放的是写有姑娘们姓名的条子。抽到谁,谁就成为那个青年男子的心上人。后来这个节日改为纪念基督教圣徒瓦伦太。
一般来说,传说只能姑妄听之,但它越是接近历史,其可信程度就越高。公元三世纪的罗马帝国正经历着一个信仰危机的时代。愈来愈多的人把希望寄托在来世。许多宗教都提供了来世获救的理论,而基督教的来世获救理论尤其吸引人。除此之外,基督教对社会问题的解释以及它的组织特点,使其在公元三世纪的罗马帝国赢得大量信徒。
那么,我们反过来看关于基督教圣徒瓦伦太的传说,也能发现基督教的宣传工作是很有成绩的,在当时是比较受群众欢迎的。把基督教的传教士描绘成人类美好爱情的象征,无疑对基督教的传播产生了不可估量的积极作用。当然,这都是在基督教得势以后发生的事情。
情人节这一风俗促进了西方人的早婚早恋。年轻人嘛,少女情怀总是诗,可又不好意思直接说出来,因此就有了少年维特的烦恼。而情人节则恰恰给这些少男少女们提供了表达感情的机会,没这么个机会,好多有情人仅仅因为羞于表达,在人生路上可能就会擦肩而过;有这个机会,仅仅是两情相悦的男女,亦有可能借着这股劲儿,步入婚姻殿堂。
爱情是人类生活的永恒主题。古今中外,人类关于美好爱情的故事不胜枚举。其实,中国也有自己的情人节,就是“七夕节”,源于我国民间爱情传说之一的牛郎织女的故事。
相传很久前,天上的织女下凡,与放牛的牛郎相识,二人通过自由恋爱结婚。牛郎和织女婚后,男耕女织,情深意重,生了一男一女两个孩子,阖家欢乐。但是,好景不长,这事让天帝知道了,王母娘娘亲自下凡,强行把织女带回天上,拆散了这对恩爱夫妻。
牛郎妻离子散,但上天无路。后来牛郎在神牛的帮助下,终于得以带着自己的儿女,上天去追赶织女,岂料,王母娘娘见状,拔下头上的金簪一挥,一道天河出现了,将牛郎织女隔在两岸,只能相对哭泣。他们的忠贞爱情感动了喜鹊,千万喜鹊飞临银河,搭成鹊桥,让牛郎织女走上鹊桥相会,王母娘娘对此也无奈,只好允许两人在每年七月七日于鹊桥相会。
后来,每到农历七月初七,牛郎织女鹊桥相会的日子,人们在葡萄架下放盆水,据说能听到牛郎织女鹊桥相会说的悄悄话。牛郎织女的故事虽然荒诞不经,但却反映出中国传统社会对爱情的禁锢和人们追求美好婚姻的勇气。
现在国人知道“七夕节”的恐怕不多,知道它是中国土产“情人节”的更少。什么原因呢?解放以后,中国的主流文化不提倡过“情人节”。搞阶级斗争,抓革命,促生产,是国人生活的主要内容。从建国初期的土改、镇反、抗美援朝、三反五反、反右、大跃进,到六十年代的文化大革命,政治统帅一切了,那还有什么私人活动空间呢?伟大领袖说了,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不是绘画绣花,不能那样温良恭俭让。您说您还好意思跟伟大领袖唱反调,温良恭俭让地过什么情人节吗?
结婚虽然还没有被禁止,谈情说爱总被视为“小资”情调。当年的小资和现在的小资可不是一码事。您要是有幸成为小资,那就说明您已经要被剥离出革命大家庭,离您倒霉的日子就不远了。共产党不是提倡自由恋爱吗? 没错!可是,团支部书记看上地主闺女了,上级领导非给你拆散不可。你还有点儿阶级立场吗?
在那种革命形势下,谁敢明目张胆地谈情说爱?毕竟,爱情还是人类的一种自然情愫,甭管什么形势,该谈咱还得谈,但要悄悄地进行,最好披上革命的外衣。文革时流传着一封革命情书,语气特像伟大领袖,是这样写的:“人总是要结婚的,但结婚的意义有不同。中国古时侯有个文学家叫秦少游的说过:‘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我和你只见过一面,后来,你给我来了许多信,可是因为忙,仅回过你一封信,还不知收到没有。对于你的情,我是很感动的。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结婚的革命目标,走到一起来了。我们应当互相关心,互相爱护,互相帮助”……这样的情书即使让女朋友上交给领导了,您也不至于被领导当成小资,说不定还能捞个学毛选积极分子当当。写这等革命情书,不认真学好毛选还真不行。
和当年非得给自己谈情说爱的行为抹上点儿革命油彩不同,现在的年轻人谈起恋爱来就轻松多了,也浪漫多了。
改革开放,国门大开。西方的情人节也跑进中国,中国的年轻人有模有样地过起情人节来了。有些人就觉得不象话,干嘛放着本土情人节不过却过洋人的情人节呢?这不是崇洋媚外吗?其实,既使开放以后,中国的主流文化依然排斥过情人节。八十年代的新一辈谈情说爱仍然羞羞答答,各级支部书记都盯着你呢!不好好学习,把“四人帮”夺走的时间抢回来,倒谈起恋爱来了,准没你好果子吃。得嘞,咱忍忍吧。这一忍,忍出好些大龄青年来。领导也不是不关心咱大龄青年的个人问题,这不,大龄青年联谊会,婚姻介绍所在各级党委的亲切关怀下雨后春笋般地诞生了。
进入九十年代,各级领导就开始忙了。忙吃喝的,忙出国的,忙升官的,忙搂钱的,忙什么的都有。因而,也就放松了对年轻人的管理,只要你不上街游行闹事,你爱干嘛干嘛。你们不是喜欢洋人的情人节吗?过就过吧,没人管。洋人的情人节乘虚而入,受到广大青少年的热烈欢迎,实是在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没必要大惊小怪,更没必要把它上升到捍卫传统文化,抵御文化帝国主义侵略的高度。
现在中国已经加入全球化的行列,与外国的经济文化交流日益频繁。西方情人节像肯德鸡麦当劳一样传到中国,受到年轻人的欢迎。这说明年轻人易于接受新鲜事物。若要非做个价值判断,我倒觉得没什么不好。过一下情人节总比开阶级斗争誓师大会好吧。想当年我低着头挨批斗的时候就老是犯琢磨,几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怎么就像打了鸡血似的异常亢奋地斗争她们的同学呢?这年令的人即使不花前月下地早恋,也应该学学冬妮娅吧。革命像海洛因一样,却让当时的少男少女超越浪漫,尽情享受与人斗其乐无穷的欢愉。就因为意识形态的不同,让小姑娘往脸上吐唾沫,我寻死的心思都有了。您瞧,这不都是阶级斗争惹的祸吗?所以我认为, 甭管这情人节是中国的还是外国的,有总比没有强。
文化民族主义者常爱犯的毛病就是看问题有点儿情绪化,有点儿盲目。“孩子是自己的好,老婆是别人的好”。虽说孩子是你的,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实事求是点儿嘛。就说年轻人不过“七夕节”而过“情人节”这档子事,首先,主流文化不宣传“七夕节”是土产“情人节”,年轻人知道的不多。其次,它过起来也不是很方便。您叫年轻人找个洗脸盆放满水端到葡萄架底下听牛郎织女说悄悄话?您没想想,四合院都拆得差不多了,哪儿找葡萄架去?即使有,现在城里头的噪音污染,您听得见吗?牛郎织女的悄悄话能如雷贯耳吗?买朵玫瑰花,寄张情人卡,发个短信息,多方便啊,何乐而不为呢?这就是西方“情人节”受年轻人欢迎的主要原因。
年轻人过情人节,大方向是正确的。您要是像我一样没赶上好时候,也不用忌妒,给老婆多买几朵玫瑰花,把失去的东西找补回来,也是一乐儿。只要多献出一点儿爱,您的世界将变得更加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