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家的春节
小柯
记忆里的春节,那真是花花绿绿,热热闹闹。
我的大部分的春节都是在姥姥家度过的。姥姥生了5个孩子,我妈是老大,生孩子晚,赶上了70年代末的计划生育政策,后边每家也都是一个孩子,一大家子总共17个人。每年三十这17口人聚在一起,大鬼小鬼大闹天宫,只折腾到初五才算罢休。
大年三十的重头戏肯定是年夜饭。从二十九起,大人们就开始讨论年夜饭的菜谱了。海鲜鱿鱼,蘑菇炖鸡,红烧肉和饭后的小粥这几样是每年都少不了的。姥姥必然要拌个香油小芹菜,小孩子们也必然嚷嚷着要吃蛋炒饭,还唱着“大米饭炒鸡蛋,越吃越混蛋”的经典歌谣。三十下午,一半的大人撸胳膊挽袖子奋力做饭,另一半打麻将看电视聊大天,小孩子们则跑到姥爷的卧室抢着坐姥爷的宝贝摇椅,直到其中一个脾气大的气跑或者最小的被欺负哭为止,年年如此,如同重播。我爸是上海人,从奶奶那遗传的一手做菜的好手艺这时大展风姿,每年的红烧鱼和糖醋丸子都因不够吃而限量供应。正式开始吃的时候,所有的大人都挤着围坐在大圆桌边喝酒;小孩不能上桌,但是有先抢好吃的的特权。大人上桌前,每家的父母先给自己的孩子盛上满满一大碗饭,上面盖着各种鸡鸭鱼肉,然后我们5个小鬼头就被轰到客厅里一边吃饭一边看电视,同时叽叽喳喳的评论今年的春节联欢晚会又有哪个明星要来。5个小孩一起吃年夜饭,那真是刀光剑影,速度非凡。抢得慢的,肯定轮不上第二碗,尤其是超级受欢迎的那几样。其实也不是做得不够,但俗话说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平时在家要父母哄着吃饭的小孩,年夜饭那可是比着赛的吃,一个个都被填得沟满壕平,直堵到嗓子眼。
一大伙人戚哩慷郎终于吃完了饭,喝完了大米红枣八宝粥,一个个都撑得肚子滚圆,也顾不上休息,就赶紧在小小的客厅里占位子好看雷打不动的春节联欢晚会。座位少人多,以我为首的5个小孩又只好坐小板凳。不过谁也顾不上和大人磨叽,因为热闹的春节晚会总是在我们还没坐好的时候就开始了。看的什么都忘了,就记得每次碰到一首耳熟能详的歌,小孩子们马上开始自动伴唱,这时妈妈们就大声呵斥说“别唱了,到底听谁的呢!”
12点一到,出门放炮。各家父母赶紧给孩子找大衣,连说带拽地给拼命往门外跑的孩子们戴上帽子和手套。我虽然跑得飞快,但是在是个有贼心没贼胆的银样蜡枪头,只有看胆大的弟弟们和英勇神武的小舅放二踢脚的份儿。小舅最会讲故事,也最能放炮,理所当然的是我们的孩子王。他最喜欢放二踢脚,每次都带上白色的绒线手套,把二踢脚拿在手里,“槟、磅”两下炮仗就升空了。最最期待的当然是最后的滋花,就是那种不怎么响,但是及其漂亮绚烂像礼花一样的女孩子最喜欢的玩意儿。每到这个时候我们这些小孩就又跳又叫的,拼命抬头看被焰火映成彩色的天空。放到最后,几个胆小又眼馋的女生拿杀伤力最低的“滴滴筋儿”过过瘾。滴滴筋儿就是那种长长的像个小细绳,点燃了一头后就喷出小小的火花来的低级烟花。
放完了炮,大队人马摆驾回家,姥姥早已煮好了大年夜的守岁饺子等着我们了。我每次都是吃一个饺子应景,然后赶紧上床倒头大睡,直到第二日上午的鞭炮声把我震醒。起床一看,楼下大院里这一地的红色鞭炮碎纸屑,铺得满满的,证实着新一年的到来。我们几个小的脸没洗,牙没刷的就赶紧穿上期待已久的新衣服下床,找姥姥姥爷各姨妈姨夫舅舅舅妈拜年讨压岁钱去了。讨完钱,各家的孩子比较完,当然永远是平均主义,每家的孩子都拿一样多,再心满意足的吃早点。后面几天就是天天看英勇神武的小舅一条命魂斗罗打通关,要麽就是电子游戏坦克大战,直到眼睛都花了。
可惜我慢慢长大了,离开了家,这一辈的小孩也基本都出了国,春节是再也不会这么热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