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莫吉绞着手，蹙着眉头，闷头儿坐在蒋玖的对面，猛灌面前那杯明显兑了太多水的橙汁。这家PUB平时也来过很多次，今天才觉得这儿的饮料不太地道，那油头粉脸的老板平日里跟他们这帮闲客嘻嘻哈哈打成一片，背地里竟也黑了他们不少钱，比如这杯橙汁，20好几一杯，美其名曰“鲜榨”，喝到嘴里怎么都是一股子“鲜橙多”兑水的味儿。 蒋玖偷偷摸摸地端详着对面这男人，心里小鹿在乱跑。偷偷摸摸的意思就是面儿上端着，一副大家闺秀的矜持模样，暗里却逮个没人注意的空子狠狠瞅个够本。虽然平日里经常把“三高”之类的找男友标准挂在嘴上，可是抽冷子如此近距离瞄一帅男还真有点把持不住的感觉，更何况这帅男是经过她那百般挑剔的老妈首肯，身份也冠冕堂皇——她老妈的发小儿陈阿姨的儿子。 这次相亲一点儿也没有想象中的尴尬，气氛不错，环境不错，最关键的是人儿也不错。蒋玖原本以为莫吉顶多是一情场上的炮灰，俗气透顶，一脸便秘日久憋出的晚熟型青春痘，想想吧，奔三十走的人了，还要靠相亲解决婚姻问题，再好也不过是粪堆里的宝石，狗食里的大肥肉，她一只脚趾头也看不上的，那她来噌顿饭顺便应付几句打发完事儿立马就可以拍屁股走人，哪知她老妈这回真中了六合彩，竟然给了她一个莫可名状的surprise。不过估计她妈也没少费劲，瞄了很久了，和N年没联系的陈阿姨一见如故，一拍即合，没叙几天旧就好得跟一个人儿似的，一来二去就把各自的孩子栓一堆儿了，拼着命的让他们见见，擦擦火花。现在这俩人正坐在不远处一边寒暄一边时不时地往这边偷窥几眼，各自一脸让人起鸡皮的暧昧。蒋玖不由得坐直了身体，脸上浮出几乎带了职业性的妩媚微笑，这笑不仅是媚给莫吉看的，更是媚给陈阿姨看的，擒贼先擒王嘛。 陈林英坐在不远处盯着儿子心不在焉的表情暗暗有些心急，蒋玖是她经过七八轮筛选后百里挑一的精英，模样儿，学历，家世样样和莫吉佳偶天成，端坐在那里一脸得体的笑，气质没得说，一看就是受过良好家教，小嘴儿那叫一个甜，一口一个“陈阿姨”叫得她心都酥了。再看自己儿子一副扶不上墙的阿斗姿势坐在那可着劲儿地灌水饱，她真怀疑他是不是刚从上甘岭回来。 谭莉打远儿瞧着莫吉那张帅气的脸，越看心里越喜欢，真有点老丈母娘看女婿的感觉。要说这陈林英打小儿命就比她好，家境不错不说，自个儿长得不怎么的还能划拉家里一个帅小伙嫁了，生了个儿子竟然一点没遗传到她的缺点，生生地跟他爸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尤其那笔直的如同雕琢过的鼻子，想当年也曾迷惑过不少怀春少女啊。谭莉咂摸着嘴，不过话说回来，自个儿家的女儿也不是白给的，完全继承了谭家代代出美女的光荣传统，走哪儿都是一朵特招蜜蜂的花儿，再加上一张能说会道的小嘴和一双会察言观色的大眼睛，绝对是一人精中的人精。 “你平时都喜欢做什么？”蒋玖十分想第一句话就与众不同，显出自己的档次来，哪知面对帅哥还是有点紧张，一开口就落了俗套，只好再挤出一个妩媚的微笑来弥补言语上的失误。 “上网，打球，看看片儿什么的。”莫吉漫不经心地抬头看了她一眼，发现这妞儿面部肌肉都要笑僵了，明显紧张得很。 “哦？你喜欢聊天吗？”蒋玖想也不想地问出这么一句话，一看就是受过此类感情伤害留下的后遗症——她以前的男朋友就是因为在网上认识一个叫“小鸟依人”的女的之后被人家依跑了的。 “还成吧。闲着没事就聊聊，一般都是打打游戏什么的。”莫吉很了解这个，女人是宁愿找一喜欢打游戏的男的也不愿意找一喜欢聊天的男的。 果然，蒋玖松了一口气。喜欢打游戏没关系，打不出感情来。 “你现在的工作做的还不错吧？看你的样子很干练啊，呵呵。”蒋玖为自己想出“干练”这么一个词而沾沾自喜。 “混呗，老大不小了，也不敢随便跳槽。”莫吉摆出一副江湖老油子模样，下意识地想给女孩子一个成熟的面相。 “你才多大啊，二十六七的也叫老啊？”蒋玖惯性地露出嗲调，“我才觉得自己嫩呢，才刚大学毕业，没经验得很，还得你多担待着。” 莫吉皱了皱眉头，对这种假模假式的套话心生反感。他瞥了一眼坐在不远处正伸长脖子巴巴儿地往这边看的陈林英，母子俩眼神儿一交换，他强忍住了心里的不耐烦：“你还年青，慢慢儿来吧，女孩子年青就是资本。”这话说完自己也觉着犯恶心，为了衬托人家女孩子的年青，硬生生地把自己给说老了十岁。 这话对蒋玖却很受用，她脸上的笑更甜了，掏出手机摆弄一阵，试探地说：“听说你学美术的科班出身？我现在做策划的，你有时间多指教指教我啊……你电话多少？”最后这句话说得很轻，仿佛很不经意似的，然而语气加重了不少。 明眼人莫吉哪能听不明白，没绷住，笑了。这笑点缀在那张好看的脸上，看得蒋玖晕乎乎的，差点就没当场喷鼻血背过气去，以至于几乎忘记记下莫吉嘴里吐出的那串号码了。 俩人如同交换情报般地互留了电话，又寒暄了一阵儿，这次相亲算是正式圆满地结束。双方各跟着家属撤退。路上，还是陈林英绷不住，先问了：“咋样儿？你觉得那女孩儿？” “你觉着呢？”莫吉真不急，给陈林英一个发挥的空间。 “我觉着挺好啊，挺不错，长得漂亮，又会来事儿，将来绝对是顶得住的主儿，和她在一起你不用多操心，多少见的年纪不到心到的女孩儿哟！” “啥叫年纪不到心到？” “你这孩子有时候还真是缺心眼儿，”陈林英白了自己儿子一眼，“就是说她年纪不大，但是心眼儿不少，精明的女人一般都会打理家。” “是吗？”莫吉心不在焉地应付一句。 “不是吗？”陈林英迅速反问。 “嗯，是，是还不错。”莫吉马上就迎合了他妈，这是多年养成的一种习惯，只要陈林英说东，他极少往西走，这种模式他理解为“孝顺”。 “多上上心，好好处着人家，没事儿少上点网，少认识一些不三不四的网友。”陈林英意有所指地数落道。 “嗯嗯。”莫吉鸡啄米似地点头，生怕他妈再往下说，说出那个让他心悬着的名字给他添堵。还好陈林英很满意他的乖顺，转移到别的话题上去了。 可这下，莫吉的心却再也平静不下来，那个陈林英意有所指的名字自动地腻在他脑海里，让他意识游离了。 罗莎莎，这种带着叠字儿的极女性化的名字，总是能让男人不由自主地产生一些幻想。他莫吉现在就禁不住地幻想着，并意犹未尽地将幻想进行到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