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了一个电话，是昔日一闺中女友。粗粗砺砺地“三八”了一通，末了，美女厚着脸吼：“我这红颜如花，苍天却不厚待我也！” 我乐。笑谑她是否艳福高照，说来听听。 唉，又是爱情的事：最近美女瞟上一男子，酒逢知己，情致相投。 “他么，如浸了汤汁的红烧肉，滑腻丰嫩，味道浓厚。可惜，无法下口。那小子似乎只想解我扣子，没意思跟我天荒地老矢志不虞。如今，我正考虑是看做鸡肋弃之，还是伸开手投怀送抱。”美女幽幽地说。 我笑：“你不是号称万万不禁欲的吗？既然有志当女色狼，还怕什么？有福就消受啊，莫待无花空折枝……” 她啧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大话，只跟你们这农民吹吹牛罢了。真的摆开架势和他鬼混，还真抹不开呢！再说，试婚可以，要说只做身体的游戏，还没沦落到那个份儿上吧！” “别虚伪了，试婚和同居有何不同？”我穷追猛砸。 “那可学问大了，目的不同！试婚是个严肃的话题，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关键是‘谋’的动机。而同居就是变相嫖我，还不给钱。”她一副誓死不倒贴的样子。 我大笑：“你那‘掐死人的温柔’呢？要不先灭了他，然后千刀万剐不由得你了吗？！等他稀里糊涂的时候，你可以一哭二闹三上吊地逼婚呀！到时候别忘了分杯羹，请老百姓腐败腐败……” 美女佯做忿忿：“去你的吧！我有那么阴毒吗？还不至于做女流氓吧？！”一副母夜叉的凶恶状。 我笑得前附后仰——这个世间，有朋友，真是惬意的事。这些狐朋狗友，总能成就我一些浅薄而放肆的小快乐。 嘻闹一阵。她开始袒露心迹：“说实话，他要真值得我摩拳擦掌，狠狠爱一场，也真喝出去了。可惜啊，有点小魅力的男人总是桃花多多，且来者不择不拒。认真起来，我怕在重蹈覆辙，宝贝儿，不想再自惨啊！” 我倐然无语。觉得这个话题苍凉起来……就此打住，免得勾起她曾经沧海的伤感。 于是，婆婆妈妈，道声晚安，打发她上床睡觉。 想想。 嗯，人生乐事真不多，命中能碰到一个心仪的人，总是一种难得的快乐。可惜，有缘无份的命数太多，如我那美女挚友，说笑之处，不知她的人，谁又知道她那生猛话题的背后，有多少千差万错被命运辜负的难言之隐呢？ 其实，她本不是一个大大咧咧的人，只因有过一次倾囊了所有温柔却最终烟飞灰灭的爱情，才用粗糙的笑容来一次一次地掩盖暗夜的忧伤。走了一程又一程，总是不肯再轻易出手最私密最甘醇的感情。因为懂她，因为陪她哭过痛过难过过，所以，不管她怎么样的胡说八道，我始终，心底里充满了温柔的怜悯，她的故事，也是我生活里一份纯挚的牵挂。 放下早已断了的电话，想起她的前尘往事，还想起了那旷世的张爱玲。 张在赠送给情人的照片上写下款款深情：“见了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心里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是啊，女子在喜欢一个男子的时候，总是心不由己地对他捧出千般温柔，万般甜蜜的，也会随时随地地于他行方便。这些，不是做出来的，而是情不自禁，甚至是不经意的。如女友，当初她对那份恋情，是怎么低着自己的尊严，只为了博得心上人的一笑的呢！ “女子为什么要对男子温顺和低头呢，因为她们也许知道——男子们看起来铜墙铁壁，但其实内心里，他们都是希望注满温暖而柔软的，那水样的美丽水样的温柔，不正是每个正常男子的梦寐以求吗？所以，聪明的女子，都知道：每一个硬帮帮的男子的身上，一定都有专门输送温柔的“注水口”的，即使他看起来天衣无缝，不要着急，说不定就藏在手心呢——只要肯让他伸手，就总能跃入他的掌心，找到恰当的注口。” 这样的话，是她当年意气风发时，一直敦敦教导我的。想想她当年可爱的模样，那醉在痴心里的柔蜜，那春风得意的迷离，是多么动人的事！ 曾经，也佩服和羡慕她的聪明——“这个世间，‘色胆包天’的男子总是层出不穷，且很乐意把自己打扮得满身漏洞百出的。虽真真假假，光怪陆离，但总是有孔可入的。只要是女子，只要不吝啬出示一点点柔情，男人总是很容易束手就擒的。但是，能不能持久，且另当别论。”大道理，小心机，她似乎比谁似乎都明白，但是天不厚待，又奈若何呢。 其实，我是知道的。只要她稍一努力，那一块滑腻的“红烧肉”即可囫囵吞枣。但是，我又分明知道，她肯定是再也不肯轻易主动出手。“一次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如一句谶语，足以让她这样的女子掂来拈去愁肠百结了——是呀,有点小才气且又容颜如花的女子，总是有着自恋的毛病。如美女之流，怀了半腔经纶，也有纤纤素手，只待一场风花雪夜执子之手的礼遇。无奈骨子里的小清高、小面子，发乎情的很多，止乎礼的更不少。而禁与不禁，取舍得失，最终也只是相当然地归于命数。于是，便学会了矫情地怪叫：红颜命薄矣！ 想想看，都是活该——不是么？ 男人么，固然喜欢温柔，但也不能忘记，他的身体里是有隔室的，就像一板冰盒，那一个一个的小格子，是他对不同女子不同的欲求。如果自信水质非常非常好，他可能会慢慢把它们打通，让满盒子都装下唯一的女子，持续多久，难以得知；如果他不满意或者别有用心，那么就不要多去好奇那些其他隔室的风景了罢。男人有些事，他不说，就不必问了；有些事，他说了，偶尔地就装做听不懂或者不知道吧…… 这样的情景，曾是女友和前一个男子分手的原因，也是她如今踌躇不前的顾虑。当年，她元气大伤，却又执着于此，难以释怀——她总是要做男人的唯一，她总要按着自己的心思雕刻男人。 其实呢，喜欢一个人，就万事尽可能随他好了，实在有悖性情的，好聚好散，君子绝交不出恶言，何必搞得沧海桑田，死去活来呢,痛了自己，苦了亲朋，又成全了谁呢？爱他，喜欢“爱他”的这件事，理由就足矣；不喜欢他的性情，不喜欢他的作派，那就离开他好了，不爱他了，不喜欢做“爱他”的这件事了，理由也足够了。 她不以为然。嗯，也是，这世间大多数的有点小聪明小资历的女子，是不屑于装傻的，或者，总巴望爱情完满，他能一心一意，一生一世地善待你，爱你千秋万代，生死不移。最终呢，瓦不全，玉总碎。于是，悲欢离合里，落满了女人对男人哀怨和不满的眼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