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大小姐

17 我的家(3) 现在该说说慈禧太后了,也就是我的妈妈。其实我对妈妈的感情很复杂,在成长的岁月中,我想我一度是怨恨她的,尽管现在已经改善了很多,可是还是不及对爸爸的那份感情。我经常为爸爸的健康担心和祈祷,却从来没有为妈妈做过这样的事,因为觉得她是一个非常强悍的女人,不需要我们的担心。妈妈的出身也很苦,因为我的姥姥就是个很苦命的人,我甚至觉得她可以算是那个年代妇女悲惨生活的一个缩影和写照。姥姥幼年丧父,中年丧夫,老年丧子,人生最大的不幸她都经历了,可是也因此造就了她顽强的生命力。姥姥是在我上大学期间去世的,那年她94岁,妈妈并没有表现出过度的悲伤,一个是因为在农村这算是喜葬了,更重要的是妈妈始终认为姥姥在世的时候,她已经尽到了一个做女儿的全部孝心,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所以没有必要在姥姥逝世的时候装的悲痛欲绝。她认为很多人是因为没有好好地孝敬老人,所以才在老人逝世的时候痛哭流涕地来表达自己的忏悔。她也经常以自己为榜样教育我们说,你们对我能像我对你们姥姥那样我就心满意足了,我死的时候你们也不用哭天喊地的,最重要的是活着的时候你对她怎样,人都死了,再哭也没有用。 妈妈年轻的时候上的是泰安医学院的前身,一所中专学校。毕业时分到了广饶县医院工作。那个时候大学生很少,中专生已经算是有学问的了,况且妈妈长得也算中上人才,工作之后提亲的人络绎不绝。妈妈全部都回绝了,甚至还包括一个县长,原因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不喜欢广饶,她要到一个大城市生活,而想要达到这个目的,只能找一个城里人结婚才行。当然这样的心事是不可以和他人分享的,所以当妈妈已经变成县城里少见的大龄青年时,有的朋友甚至开始怀疑她的内分泌有问题。不过妈妈坚持着自己的理想不肯放弃,当其他的人都在享受天伦之乐的时候,她就买上二两小酒,炒上两个小菜,自斟自饮,喝到晕晕乎乎之际,任由自己在梦里实现自己的愿望。皇天不负有心人,在妈妈29岁那年终于等到了爸爸,恋爱一年,30岁那年把自己嫁了出去。虽然在结婚的最初几年过着牛郎织女两地分居的生活,但当时这样的情况很多,妈妈也没觉得特别委屈。况且妈妈的坚持终于等到了一个美丽的结果,在我出生后一年,妈妈调到了烟台工作,几年后又随着爸爸到了青岛。对于这件事妈妈自己觉得特别自豪,当我们三姐妹在感情方面误入她所谓的歧途时,她总是不解的说,为什么你们找男朋友的时候那么地盲目,总是把长相放在第一位,长得好有什么用?当初我找了你爸,很多朋友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都嘲笑我,说我挑来挑去就挑了这么一个小老头,因为那时候你爸很瘦,只有九十多斤,看起来也很老。我虽然嘴上没有反驳她们,心里可是在暗暗地和她们较劲,等着瞧吧,看看谁笑到最后?结果你看现在有多少我当年的同事和同学羡慕我,找了你爸这么好的一个对象。这里要做一个说明,青岛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结婚的没结婚的,都把自己的男朋友或女朋友,妻子或丈夫统称为对象。虽然有人曾对这种习俗提出异议,觉得混淆视听,但我不这么认为,我觉得这个叫法很浪漫,想像两位已经携手走过半个世纪的白发苍苍的老人,还对人家介绍自己的配偶说,这是俺对象,和热恋时一样的称呼,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情啊,估计也就青岛人敢这样做。走了一下小题,再回来。尽管母亲经常用她自己为实例苦口婆心地对我们进行教育,我却觉得她这样解读自己和爸爸的恋爱和结婚似乎有些过于实际。而且她也从未就此事让爸爸发发言,说说他当年的想法,为什么大老远在县城里找一个老姑娘结婚,尽管这个老姑娘有点姿色。只是说你爸爸当时是个孤儿,无依无靠,虽然和我同龄,看起来却好象比我大十好几岁,也就是我,别人谁能要他?我对此颇有疑虑,因为从父亲年轻时的照片来看,他的轮廓非常分明,是一个英俊的青年。其中有一张还是他上大学时参加话剧演出,扮演一个俄罗斯商人的剧照,能参加这样的活动,说明父亲肯定应该是不难看的。不过总起来说,虽然母亲嫁给父亲的动机并非完全出自于高尚的爱情,但他们两人还是相敬如宾,非常恩爱。 18 我的家 (4) 母亲是个非常节俭也非常能干的女人。我曾提到她非常孝顺姥姥,有一次因为姥姥说很喜欢吃她从城里买的一种面条,下次再回老家时,妈妈一下子买了十多斤带给她。那时候交通还不发达,没有车子通到村里,妈妈背着沉沉的面条,走了好几个小时的山路,只为了让姥姥能多吃点喜欢的面条。在烟台的时候,很多妇女为了贴补家用,都会拿一些加工活晚上回家干,妈妈的心灵手巧在这时得到了极大的发挥。不管是缝手套,织地毯,还是钩花边,妈妈每次都做得又快又好,所以当活不多的时候,也就只有妈妈还能得到继续挣钱的机会。妈妈曾自豪地指着家里的大衣柜,缝纫机说,这些都是我干加工活挣来的。当然妈妈也决不会放过这样一个锻炼和教育我们的机会,那时大姐已经上初中了,当仁不让的帮妈妈一起做加工活。而我和二姐,由于年纪太小不能一起干,却要帮忙做家务,因为妈妈非常爱清洁。还记得那时候我只有五,六岁,早上六点就要起床和二姐一起,扫地,擦门,擦桌子。其实大部分我在擦的时候,都是闭着眼的,因为实在是太困了,就好像在梦游一般。而大姐更惨,星期天我们都有午睡的习惯,睡得正香的时候,妈妈会一巴掌打在她的屁股上让她起来干活,大姐虽然嘴里答应着,实际上大脑还在沉睡,甚至还在做梦。在梦里大姐干活干得可带劲了,手里的花边在不断地增长,妈妈还以赞许的目光爱抚着她。可谁知青天一声霹雳,妈妈的女高音在空中不断回响:“熊孩子,还睡,赶快起来干活。” 大姐还在纳闷,我不是干得好好的吗?为什么还说让我起床?等到妈妈的巴掌在她的屁股上留下一阵疼痛之后,她才真正地醒来,意识到原来刚才是在梦中干得那么欢。这才不情不愿,磨磨蹭蹭地起床,拿起钩针一下一下地钩起花边来。所以长大之后买衣服时,每当售货小姐向我谄媚地说,这个花边或刺绣是人工做的时,我都在想背后会不会也有一个像大姐这样的故事呢?所以一般这样的衣服我是不会买的,觉得是在把别人的血汗穿在身上,其实自己也知道这只不过是在矫情,如果都有我这样的想法,她们辛辛苦苦钩出来的花边没有人买,岂不是更惨?搬到青岛之后,由于青岛人没有干加工活的习惯,妈妈也找不到拿加工活的门路了,我和二姐终于逃过了这一劫。不过它所带来的影响还是在日后显现了出来,现在只要是动手的活,象织毛衣,辫头发,做饭等,大姐都要比我和二姐做得好,可能是因为从小接受到了严格的训练。 另外一件让我印象比较深刻的事是妈妈教我和二姐学骑自行车。我记得那时候我已经上初中了,不过个子仍然很矮小,经常有人错把我当成小学生。有一天妈妈忽然心血来潮地认为我们应该学骑自行车了,就像游泳一样,这也是人生必须要学会的技能。我们家的姐妹都很小就会游泳了,每个暑假把自己放逐在大海,晒得象个小煤球一样。所以尽管我的体育很差,但游泳很好,在泳池中游泳的时候,我能明显地感觉到经常有男生和我暗自较劲比赛看谁游得快,不过大部分的时候都会让他们成为伤心人。一个春寒料峭的早上,只有四点半钟,妈妈把我和二姐叫了起来,推着车到学校的大操场练习。因为学完车,妈妈还要做早饭,然后骑四十分钟的车到单位上班,只能这么早起来。二姐个子高,学的是有横梁的大车,我学的是没有横梁的小车。第一天,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学习溜车,由于新鲜我和二姐也学得满有劲的。第二天,变天了,狂风大作,飞沙走石,手和脸露在外面一会儿就冻木了,我以为妈妈不会让我们再去学了,谁知道到了四点半妈妈又准时把我们叫了起来。我和二姐都有些不情愿,但是迫于妈妈的淫威,又不敢反抗。外面一片漆黑,寒风刺骨,妈妈也觉得冷,却安慰我们说,等一会儿活动开就不冷了。平时那些早起晨练的人连个鬼影也没有,偌大的操场上只有我们娘儿三个单薄的身躯。或许是由于妈妈教导有方,或许是恶劣的天气逼迫着我们,三,四次练习之后我和二姐都已经能围着操场很顺畅地骑行了。其实我们完全不必在这么恶劣的天气下学习骑自行车,我们完全可以在风和日丽的大好日子里进行,我一直不明白妈妈为什么非要坚持这样做,还是她认为任何事一旦开始,就要把它坚持做完,不能因为外力而改变。可显然母亲这样苦心的培养并没有收到预期的效果,我们姐妹三个有个共同的缺点就是缺乏恒心和毅力,或许是母亲早就发觉了这一点,所以才对我们如此苛刻地高标准,严要求。但有时真的是本性难移,我们非常地让母亲失望,同时也损伤了母女之间的亲情。我们小的时候会经常地在一起讨论,母亲是不是我们的后妈,尤其是二姐,由于受了母亲很多的毒打,这种观念一直到成年之后都存在于她的意识里,尽管我和大姐早就释怀了。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渐渐地理解了母亲,她是一个非常要强的人,在婚后,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又是一个人带着三个孩子生活,压力可想而知。而父亲又是一个比较软弱的人,所以母亲终其一生都要扮演强者的角色,我记得有一次她开玩笑地说,好人都让你爸爸当了,我永远只能演坏人,虽然是玩笑话,又何尝不是她自己的心声。现在她也是年近七十的人了,脾气当然是好了很多,但对于两个姐姐的孩子在教育方面还是恩威并重的,周末也常常要求两个小家伙早早地起来爬山,锻炼身体,绝对不允许他们睡懒觉。她曾插手于每一个孩子的爱情和婚姻,造成了我们的幸福或者是不幸,无论结果如何,她的出发点都是好的,不想让自己的孩子承受生活的苦难,但是她是否想过恰恰源于此,我们始终都无法真正的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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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连也是称老公老婆为对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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