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Saturday 暴躁来源于隐癖, 瘾癖来源于空虚, 空虚来源于浅薄, 浅薄来源于无知 妖人 车飞驰而过,卷起路上的灰尘,扬在空气中,暴起一卷昏黄的烟幕。 昨晚揽月就告诉魏昭,今天要带她来见一个人。坐在陈添的车上,魏昭立刻想到了那天那个电话。她感到心里有种莫名奇妙的紧张。 “你脸色很不好啊!”陈添穿了一件很普通的淡蓝色T恤,一条深蓝的牛仔裤,看上去也就是20岁左右,个头高高的,鼻子上架着一幅茶色的太阳镜,看上去很酷。 魏昭犹豫了一下,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车前窗笼在苏揽月的黑色奔驰卷起的尘土中,有些不辨方向的行驶着——或者只能说——尾随着。那辆车上坐着苏揽月和吴洲衔影,魏昭一直以为她回岳阳了。 “也不是脸色不好,只是……”魏昭想说感觉自己被拐卖了,但是又觉得这话不好说出口。 “哈哈,没关系的,我们最早跟了苏总的时候,也这样。他那个人,挺捉摸不透的。而且这种事情,难免刺激点。估计你现在跟我们当初一样,连怎么回事都搞不明白吧。” “那也不是……”陈添爽朗的笑让魏昭的心略略安静了一些,“大概也能猜到一些,应该和苏憩风的案子有关吧。听说苏憩风进去之前,和社会上的痞子混在一起,而且闹得整个雁塔区的混混圈里都很有势。以前大概也听说过什么录像带的事,记得似乎是憩风和他女朋友的那种事被拍下来了,现在有人拿这个要挟吧。” “咦~~”陈添微笑着发出一声带着调侃味道的惊叹,“怪不得苏总看好你,很有头脑嘛。不过只说对了一小半。” 魏昭微微笑了一下,陈添这句话恰恰证实了自己的猜疑——如果仅仅是那种录像,大可不用如此大动干戈。尽管出于兄弟之情,揽月还是想把憩风保出来的,可是魏昭也知道,出于公司的权势和利益,揽月到宁可没有憩风这个人。毕竟对于公司的股份,苏憩风享有苏揽月对等的法定继承权,要是分起家产来,兄弟反目还是小,让那几个持小比股份的老头子骑到头上,祖业都难保。如果真的有这种录像,散出去毁掉苏憩风的名声,恐怕比暗地收回更对苏揽月有利吧。 但是她还是没有说,而是做出一种很迷茫的表情问:“那是为了什么?” “录像的主要部分是一个聚众淫乱的场景,是苏憩风组织的。而后面有一点被剪去的片断,片断剪得很不整齐,可以判断后面缺少的10来分钟,大概是那天晚上苏憩风弑父的现场。因为有传闻老爷子死前交待了源代码,可是憩风又因为受惊过度什么都记不起来了。所以要找回源代码唯一的途径就是追回母带,或者抓到当时在场的目击者。” “什么源代码?” “啊,前面就该转弯了!”陈添阴沉的表情猛然变为笑容,一副不羁的样子看着前方,有点傻傻的笑着说。 “哦。”魏昭应了一声,也转过脸去。看着前面灰尘中的黑色奔驰,沉吟了一下,换上笑容说:“说说你们是怎么跟上苏总的吧。” “好哇!”陈添的面色立刻神采奕奕起来,“我其实原来也就是一个小混混啦,刚认识他们的时候,他们上大一,我正在高三备考,其实我压根没希望考上大学,不过混完高中,就打算随便找个地方自己混了。” “你是北京人吧。”魏昭笑着问。 “恩,不过也不算正宗了,我老家河南的,逃大水逃到石家庄,后来就进了京,我学不进去,那会刚刚出现电脑这东西不久,最开始见的是DOS系统,学校就学那个,我也学不进去。后来高三那会,北京有了网吧,我就去玩,那会连QQ都没有呢。” “你们是在网上认识的?” “是,最开始是我几个哥们拉我打红警,后来听网吧老板介绍,就去玩UO了,那个站就是苏总和火柴架的,说是美国来的游戏,我去玩,就跟他们混熟了。后来一起组织公会,苏总拿回的领导才能就显出来了。” “我还没听过他也玩游戏的。”魏昭笑着说。 “不一样,网络游戏和一般游戏完全是两回事,里面是模拟真实社会的,所有的人其实都是玩家,互相之间结社,杀怪做任务,还有PK,PK懂吗?就是玩家杀手,当时我们的公会是站上最强的PK公会,苏总的战术很厉害,我们开始经常以少取胜,后来人就越来越多了。还占据了月城,强大的工会是可以占据城市的。小的就只能在野外建立社区。里面能盖房子的!” “呵呵,后来呢?”魏昭听得有点一头雾水,便想把话题从游戏里引开。 “后来我们就见面啦,十来个人,在全聚德大吃了一顿,我那时候才知道会长大菠萝,哦,就是苏总是个款,当时他带着吴姐来了之后,大家都惊了,都说是绝对的金童玉女。我当时就跟他说,他当一天会长,我跟他混一天。” “你们认识得还满有意思呢。”魏昭淡淡地笑了一下,心里有点泛酸。 “其实还有个原因就是瑶瑶了,我们是在游戏里认识的,那时候公会里,我和瑶瑶,苏总他们俩还有火柴最好,瑶瑶那时候在上高二,在游戏里是我老婆,我真的很爱她。” “哦,那后来呢?” “后来?我没考上,在家里面吓混,玩游戏,也不想找工作,又过了一年,瑶瑶考上中央政法了,也就不玩游戏了,不过那之前我俩已经正式好上了。她考上大学了,我就觉得自己挺配不上她的,想跟她分手。那时候苏总就来了,说是让我跟他干,他要想办法继承父业,但是身边少帮手。当时他也给我说了,里面有多黑暗,谁都没法预测,要是跟了他,八成就是玩刀口舔血的买卖。不过我当时万念俱灰,觉得跟着这样的人能出人头地了,也不至于在家里灰溜溜的混一辈子。就跟他了。” “现在后悔吗?”魏昭小心地问。她知道,自己也正在走上这条路,也许有很多事情她现在还不该问,也不该知道,但是她能感觉到,面前这个男孩虽然没什么心计,却很正直。也许从他口中,能够多少理解一些揽月。 “后悔?”陈添笑了起来,“我干吗要后悔,我偷着乐都来不及呢。我混到这么大,估计就只有跟着苏总这件事选对了。就算今后拼败了闹得身败名裂客死他乡,我也不会后悔的。人就得这么活一辈子,才叫个过瘾!” 是吗?那样也不后悔吗?魏昭倒进车座内,眼睛盯盯的看着车窗前漫天的飞尘,微微笑了笑: “谢谢你,和你聊了这一路,心里轻松多了。” 密室 车驶下国道,猛地向南拐去,驶上了泥土铺就的山路。又过了二十分钟,两辆车已经身在群山之中。 车子又绕了十来分钟,停到了一片林子后面。前面是一个两边山梁夹着的的平地空场,有一两个不大的砖房,房子边停着一辆破旧的东风轻卡,空场的中间堆着小山般高的混凝土碎石,两架破旧的采石机架在山梁之上,薄雾环绕着山谷,采石机没有开动,周围也没有人声。只有清晨的惊鸟欧而越过头顶。 陈添熄了火,开门下来,爬到旁边山梁上的那间破砖屋前敲敲门,隔了一会,一个四十来岁民工打扮的人走出来。两个人说了几句什么,那人进去房子,拿了个什么东西交给陈添。他转下来钻进汽车,车子再次发动,绕过碎石山,向山谷深处驶去。 车子又颠簸着开了五分钟,魏昭这时才发现,这个采石场的后面依照山势和石堆,或似一个迷宫。车子最后停到了半个篮球场大小的一个小空场上,在树木和杂草的掩映之下,这个小空场竟好似上百年也不会有人迹一般。 “老早年西安留下了很多防空洞,大小不一,如果不挖地三尺,你可能不相信西安的地下整个就是一座空城。这里是远郊,原是军队的遗物,里面足以住下一个连的士兵以及几辆军车,大批的军火和物资。秦岭山脉之中,这种地方有很多。”陈添面带得意的夸耀着停住车,开门下去,走到荒草之后的山边,隔了一会,忽然山壁上好像大门一样开启了一个山洞。 陈添小跑回来,钻上车,满脸骄傲的表情: “原来军方曾经委任老爷子就一个项目作科研,因为是很保密的项目,就拨了这里做实验基地。后来荒废了。老爷子的公司开起来之后,买了这个石场掩人耳目,实际上是买了这个基地,做公司的商业机密的研制和保存的场所。不过实际上这里根本没有什么商业机密,说出来你别害怕,这里是个解剖研制的基地,实际上是个巨大的太平间而已。不过现在也荒废了。” 车子开进山洞,向左绕进去,竟然有一篇很宽敞的洞穴,好像一辆停车场。魏昭大概目测了一下,这里足以停下五六辆东方军卡。 “哦对了你是学医的,你们也有解剖课了吧,那大概不会怕这些了。”陈添笑着熄了火,开门下车。 魏昭的脸有些发白,跟着下了车,一道人影从后面走进车库,魏昭仔细看了一下,是常子承,也许他早就到了。魏昭看了眼车场的角落,一辆白色的天津大发停那里。 常子承没有看魏昭他们,径直走到苏揽月的车边,拉开车门,苏揽月迈下车来,常子承低声地对着他说:“人已经在里面了,外边大门也关好了。”苏揽月点点头,常子承便和陈添互相递了个眼色,走出停车场,消失在昏暗的甬道中。 苏揽月微笑着走到魏昭跟前,问道:“一路辛苦,这里怎么样?没吓到你吧?” “还好。”魏昭硬生生的挤出一个笑容,冲苏揽月点点头 吴洲衔影跳下车走过来,她甩了甩头发,亭亭玉立的站到魏昭面前,笑着说: “我一直不明白揽月为什么这么信得过你,不过我还是欢迎你的到来。我想告诉你的是,如果现在反悔,你可以呆在车里等我们出来,如果跟我们进来了,那就准备将灵魂卖给魔鬼吧,因为只要走进去,你就再也没有回头的路了。” 魏昭看了眼苏揽月,他只微微笑了一下,便向里走去。吴洲衔影紧随跟了上去。看着他们两个人的身影,一股妒火猛地燃烧到魏昭的额顶。她一咬牙,反手摔上车门,毫不犹豫的紧随而去。 转过一条甬道,转进一间小厅,在一个小叉路口,吴洲衔影冲苏揽月点点头,向甬路的纵深处走去。苏揽月走到侧面,一个开着铁门的房间,常子承站在门口,三个人钻进那间小小的混岸的房间,这时魏昭才发现,这间房间的一面墙是一张整块的防弹玻璃,玻璃的右面,是一间石屋,布置得如同一间审讯室。 “我以为你不会跟来。”苏揽月微微的笑了一下。 “为什么这样以为?” “不,与其说是以为,不如说是希望吧。我一直在犹豫是否要把你也牵扯进来,最后我还是想,让你自己选择吧,我无权剥夺你这一生的幸福。” “什么算幸福呢?我知道你们在做一些恐怖的事情,可是这些天我一直在想,不明真相的离开,就真的算是幸福吗?我承认我害怕,可是我不想输给她。” “输给她?”苏揽月有点惊讶得转过头来。 “是的,我不明白为什么她就能一直跟着你走下去,不管你把这份生命引领到什么方向,而我却只能看你们的身影越走越远。我不甘心,也许你会笑我傻,可是我就是不想这样输给她。” “哎”苏揽月愣了一愣,有点沮丧的说,“那天我给你说的话,你还是没有听懂。如果早知道你是因为这个原因,我倒宁愿你选择不要来。” “为什么?” 苏揽月回头看了看魏昭,低低的说:“你永远比不上她,因为她不是为我活着的。 豪赌 玻璃对面的房门打开了,妖人扛着麻袋先走了进去,吴洲衔影紧随而入。她向玻璃的方向看了一眼,打开对讲机问道:“你们到了吗?” 苏揽月对着对讲机“嗯”了一声,关上开关,静静地说:“魏昭,好好看看吧,你将是这场盛宴的见证人,不管你出于什么原因走到这里,你是老爷子选出来的,我有义务让你知道一切的真相。今天开始,你只需要冷眼静静地看下去。而现在,我又有了另外一个想让你看的事,那就是让你看看,我所爱的这个女人。” 妖人打开袋子,从里面拖出一个人来。他经那个人绑到一把椅子上,然后打开大灯,从包里掏出一只注射针,在那人的胳膊上打了一剂药进去,过了一会,那个人渐渐醒转过来。 魏昭仔细看了看那个人,20岁上下的年龄,头发剃成板寸,衣服脏脏的,表情中透出一股凶狠。 妖人坐到了那个人的对面,等了一会,确定他已经醒转过来,便问道:“你是苏憩风出事那天在场的三个人之一?” 那个人左右看了看,忽然惊恐的大声哭喊起来:“你们是谁?我什么也不知道!你们在绑架我吗?我没钱!我家也没钱给你们!你们放了我吧,我什么也不知道!我真的……” 妖人哐的一脚,把男人连椅子踢倒在地,冷冷的说: “别跟我们装蒜!查你半年了,你合作一点,什么都好说!” 男人躺在地上,挣扎了一会,忽然静了下来,停了一会,忽然抬起头问: “你们是苏氏集团的人?” “没错。” “原来不是警察。”男人低头沉思了一会,抬起头来说:“老二是我杀的,估计你们已经知道了。我敢玩命赌着一把,就说明我不怕,你们想把我怎样,随便吧,我知道你们不敢动我。” “行,你有种!”妖人冷冷的应了一句,回头看了眼吴洲衔影,回过头来说:“三皮失踪的事和你知道吗?” “那个和我无关,他不是死了吗?我还怀疑是你们杀的呢。” “是我们杀的,你信吗?今天你最好能合作,不然你跟三皮一个下场。” “哼哼。”男人冷笑了一下,“那就来赌一把啊?老爷子出事那天的目击者只有我们三个人,现在那两个都死了,我知道你们想要什么,没错,我是拿着母带呢,没把带子交给警察,从一开始我就打算赌着一场了,反正我就是烂命一条,要么拿钱来两下好走路,要么就鱼死网破。” “我操!”妖人猛地站起来,抬起脚就要往男人身上踩,却被吴洲衔影拉住了。妖人回头看了吴洲衔影一眼,衔影冲他使了个眼色,他遍低头退了下去。 “你爱赌是吧?”吴洲衔影冷冷的白了男人一眼,转身拉开墙角太子上房的皮包。 “你是哪个?长得很靓嘛,比苏憩风那个小婊子还有味呢。” “我是谁你不用管,跟我赌一场怎样?不知道咱雁塔区的老大有没有这个胆!” “赌?老子天不怕地不怕,那命跟你们赌,皱皱眉头都不是好汉,不过跟你赌,你有什么好输的啊?”男人淫笑着看着苏州衔影,表情中似乎充满自信,好像他拿定了,面前这些人不敢把自己怎样。 “很简单,我要是赢了呢,你就老老实实,问什么你就说什么,我要是输了……”衔影从包里掏出一个用布卷着的东西,走过来将一条腿踩在男人肩膀上。 “你输了怎样?”男人难以掩饰的冲动着,死死盯着衔影裹着肉色丝袜的大腿和裙下的无限风光。 “我输了,立刻放你回去,而且我这条命也给你,随你处置。” “行!怎么赌?” “俄罗斯赌盘听说过吧?”衔影继续微笑着,打开手里的布包,透出一管乌黑的左轮手枪,男人的脸色刷的变白了,站在外间玻璃后面的魏昭,脸也刷的变白了。 “吴姐,别开玩笑,快把枪给我!”妖人猛地推门进来,抓住了衔影的胳膊。 “苏总,我去拦她!”常子承的脸也变了,慌慌张张就冲门口走去。苏揽月猛地断喝一声:“回来!你拦谁去?” “我……”常子承呆立在门口。 “她的性格你还不知道?你能拦得了她吗?不拦还好,拦起来只怕更出事!”揽月冷冷的说,他死死的盯着玻璃,表情仍然冻若寒霜,魏昭感觉自己的全身都在发抖。 “刘添,你给我出去!”吴洲衔影丝毫没有挣扎,只是冷冷的对着妖人甩下这么句话,妖人抓住衔影胳膊的手立即软了下来,他心里清楚,这个女孩一旦认真起来,即使刀架在脖子上,也没法改变她丝毫心意。没有叫自己刘添,已经两三年了吧。 “开……开什么玩笑……你这……你这丫头也感那命来赌?你以为……你以为我是谁啊?”男人躺在地上,全身抖着,却仍然强打精神的故意大声笑着,冲衔影大声的吼。 “你当然不怕这个,人都捅死过,从来都是把脑袋夹在胳膊下活的,我清楚,你这种人扒你层皮你都能笑着喊轻!”吴洲衔影谈笑自若的把左轮弹开,一掐绷簧,把子弹退了出来,然后推回一发进去,把轮子合上,用手在轮边上用力一推,左轮遍哗啦啦的转动起来。 静静的房间中,没有一个人说话,静得能听到人的呼吸。男人的脸色渐渐变了,在左轮哗啦啦的转动中,他看到面前这个女人的微笑正变得冰冷起来,眼中透出一股可怕的绝望与杀气。他知道自己小看这个女人了,这样的眼神,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揽……揽月,吴姐是……是认真的,”魏昭感到全身不住地发抖,看到衔影的表情,她渐渐发现这不是一场游戏。 “咔——”轮子的转动停了下来,魏昭感到窒息,同时她感觉到,整个房间的呼吸都停滞了,衔影的表情已变得扭曲,额角青筋微微暴起,一双美目布满了血丝,几乎突出眼眶。她缓缓的把枪举过头顶,将枪口对准自己的太阳穴,看着脚下那个男人已经惊恐的扭曲的表情,她忽然微微的笑了一下。 “吴姐!”魏昭用尖锐的几乎走了音的嗓音大喊了一声,衔影微笑着扣动了扳机。 “咔塔~~” 足足一分钟,没有人说话,此时躺在地上的男人已经满头大汗,面容扭曲,他看到面前这个女人的微笑凝固在脸上,不,那不是一种微笑,夹杂着变态的惊恐和快意,她的胸脯飞快的起伏着,一滴汗水顺着鬓角滑了下来,眼中射出了一种彻底的绝望和喜悦的光芒。 “不……不要啊!”男人猛地反应过来,杀猪般的喊了起来,“你疯了!疯子!我不赌了!我什么都说!别!!住手啊!!!……” 乌黑的枪管顶在了额头上,男人一下子安静下来,全身不住地颤抖着,脸上的肌肉因恐怖突突的抖动着,汗水将那张变形的脸涂得雪亮。 衔影的喉咙里发出一种奇怪的声音,如同野兽般汩汩的鸣动着,她的声音颤抖而飘忽:“该你的了。” “我都……都说~~别~~”男人用一种细小的声音讨着绕,眼泪鼻涕和口水,在脸上和汗水混成一团,眼中充满了绝望。 “真难看。”衔影闭上眼睛,扣动了扳机。 又是漫长的窒息般的安静。 魏昭只觉得脚下一软,瘫了下去。常子承忙从后面扶住了她。 苏揽月的额头上也渗出汗水来,他用袖口擦了一下,低低的说:“结束了吧。” 吴洲衔影站直身子,抬起头闭上眼睛,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妖人从后面快步走上来,扶住她,接过她手中的枪,将她扶到旁边坐下。 那个绑在地上的男人,已经昏了过去,嘴里吐着白沫,跨下一片透湿,散发出臊臭的味道。 衔影静了一会,站起身来,转身向门口走去。妖人恭恭敬敬的跟在后面,衔影停下脚步,又恢复了平时那种冰冷而安静的口吻交待着:“等他醒了,让他把源代码说出来。” 阳光 飞机呼啸着在一片阳光中冲向天宇,从舷窗看着渐渐小去的黄土地,卷在毯子里,魏昭的身体仍然无法停止颤抖。 她似乎什么都明白了,然而又好像什么都不明白。 北京就要入秋了,然后是冬天,那座城市的冬天充满风沙。 魏昭忽然就似乎懂了:人们都是这样,在一片风沙中生存着,前进着,寻找着某种有价值的东西,那是我们相信,在这片风沙后面,有一片万物争荣的净土,有一个明媚灿烂的春天。于是我们追寻着,不停的走着,即使拼上性命,我们也毫不在乎。 在这道旅程之上有的人麻木了下来,于是开始享受风沙中浑浑噩噩的生活,有些人跌倒了,从此便死于征途,再也爬不起来,终于,走到前面的,就只剩下那么几个人,他们的步伐仍然坚定,他们仍然充满了信仰与激情,然而,他们已经走得太远,没有人懂得他们在追寻什么,于是他们便成为了异类,被排挤,被孤独,他们其实很不屑,因为他们更加坚强,他们比谁都明白自己在追寻什么。 三年,苏揽月说给自己三年。魏昭知道,用不了三年,只要那两个背影仍然在前面坚定地走着,自己就不会后悔选择了那片遥远的阳光。 魏昭也明白,三年根本不够,有些信仰,需要用一生去守。 飞机掠过茫茫云海,远处的云端,一屡灿烂的阳光以每秒三十万公里的速度扑面而来,刺痛了魏昭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