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Evny “只是要去喝酒吗!别给我开玩笑了!!”刘郁童拍着桌子站起来,冲着病床大声的喊到,“你以为我们在干吗?不知道你们这帮学生满脑子都……” “小刘!”庞警官惊讶的站起来,低声的呵斥了刘郁童一句,转过脸时,面前的景象让他有些不知所措。病人痛苦得在床上背过脸去,病人的母亲低着头低声的抽泣,父亲的脸已经气得走了形,这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也站了起来,沉重的身体不停的抖着,伸出右手指着刘郁童: “你……你们……你们怎么能这样说话……人都,人都这样了……” “对……对不起,是我们小刘同志太冲动……”有着多年警察经验的老庞此时也一脸尴尬,扯着还要说什么的刘郁童就往外走。此时病房的门被推开了,走近来两个护士,边说着“不要喧哗病人需要休息”边把房间里的人向外请,刘郁童愤愤的一甩袖子,低低的念了一声“靠!”,转身走出病房。 “你说什么……你们当警察的,怎么能这么说话呢!”病人的父亲仍然不依不饶,追着就要往外冲,被护士和妻子拦了下来。老庞陪着笑不停的道歉,边跟着也退出了病房。 “小刘!你怎么回事!到底行不行?案子还打算破不破?!”老庞追到走廊尽头的楼梯间,一脸官司的呵斥面前这个年轻的女警。听到喝斥声,刘郁童转过身来,看着脸气得发青的老庞,不禁微微脸一红: “对不起,庞老师,可是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明明是受害者,却不肯好好的交代案情,其实谁都知道他是被人家诱惑要搞一夜情,才跟去的吧。已经第十一起了,案子毫无眉目,要我怎么能沉得住气?!” “哎!”老庞叹了口气,掏出一支烟点上,静静地看着面前这个年轻的女孩,刘郁童今年才21岁,是市局刑侦处最年轻的女警,按说作刑事,本不是适合女孩子的工作,可这个18岁就进了警局的年轻女孩,就这么坚强的一路摸爬滚打过来。面前的她,妖娆的身材裹在蓝灰色的警服里却透着那么股矫健,国徽下的短发荡在额前,俏尖的脸庞不假粉饰,虽然整日暴露在阳光风雨之下,细腻的皮肤却掩饰不掉青春的魅力,倔强的嘴角在微微发黑的肤色衬托下显出一份同龄女子没有的性感。大概是对自己的失态有些愧疚,女孩的脸颊微微的泛起了红晕,更显出一份柔弱的妖娆,然而看到她清澈的眉眼,你一定不会将她和诸如娇弱,害羞这些柔软的词连接起来:眉宇间的英气透出一种凌厉的气势,秀美的眼睛里射出的是一种格外坚强的光芒。 “算了,今天就到这里吧。”看着这个和自己女儿差不多大的“同事”,老庞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小刘,说句实话,你来局子这几年,案子都干得不错,这在局子里也是有口皆碑的。我就不清楚,干吗每次一碰上这个案子,你就冲动的连自己该做什么都忘了?” “我……”刘郁童似乎被人一下触到痛处般,咬了咬嘴唇,低下头来。 “算了,说句实话,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案子,上面的经费也不够,线索也不足,苦主往往也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不十分配合,只会一味怪咱们办事不力。而且你也知道,黑道那边的线索上面不让碰,就算你硬要惹这身骚,也该懂得用点策略吧。” “是。”刘郁童低低的应着。老庞的话虽然不是什么大道理,不过自己也不是第一天做警察,一些难言之隐心里也有数。现实就是这样子:人民警察,再怎么顶着人民二字,警察的本质还是无法改变。自己是维护法律的卫士,而不是拯救终生的佛祖。好像大学生肾脏被盗窃这样的案子,比起那些杀人放火或者危害国家安全的案子来说,真的是很小。本来上面就没打算投入太多费用和警力去追查的。 更何况就像老庞所说的,第一起案子的时候,新闻媒体就被警方以破案需要保密的借口封杀了舆论,虽然每次都能顺利地从黑道拿回丢失的一个肾来维护住受害者的生命,上面却严格禁止从这条线入手追查。虽说黑道这种交易总是单线,能联系到也因为下面藏着卧底,从这条线追下去不仅钓不上大鱼还会送了香饵这种说法也算过得去。不过谁都能感觉到,那背后的大鱼实在是小小的市局刑事处这种档次的单位摸上去扎手的人物。不是第一天做警察,什么时候该维护正义,什么时候该维护法律,而什么时候只能把自己看作一个满口脏话只懂扰民的流氓,这些简单的道理郁童心里还是有数的。 但是郁童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做了好几年警察,碰到的案子不算多也有百余起了,第一次有这种感觉:不甘心,罪犯好像那只狡猾的兔子,将自己这个幼稚的女孩带入所谓的“仙境”之后,就溜得无影无踪了。在这个案子面前,郁童感觉好像在那个玩弄自己命运的人面前一样无助。告诉你“仙境”的方向,却不告诉你真相,讽刺的是,在汉语里,“仙境”的同音词恰恰是“陷阱”。真的很可笑,自己的网名是日文的“ウサギ”,那个宁愿放弃主角的地位做一只知道真相的兔子的刘郁童,再次被命运放在了迷路的“爱丽斯”的位置上。 “好了,把案件的情况再汇总一下吧。”麻副科长拍了拍手边的卷宗,抬头用他那双惺忪的眼睛扫了一圈围坐在办公室里的众人。这次的肾藏盗窃案,就是由这个平时给人感觉总是懒洋洋的副科长级的人物负责,成立了5人的专案小组。麻副科长40多岁,军队出身,已经过了不惑之年,在局子里也就是那样懒洋洋的“混”到了如今的位置。其实大家都清楚,这个平时连招呼都懒得和同事打的高大男人,其实却有一双“粘着眼屎的火眼金睛”。在刑事处20年来,他破获的疑难案件不少于任何早在局里呼风唤雨的家伙。可惜他在政府毫无背景,平实的作风又是特别的冷淡和懒散。因此混到如今,也不过是刚刚升了副科,如果警察的工作不包括那永远算不得重头的“破案”之外,那么连他这个副科也还真算是“混”上来的。 “小井,你先说吧。”麻科将双手扶在脑后,懒洋洋的靠在桌边。坐在窗边的一个三十四五岁的男人接过了话茬: “和前面一样,受害者是大学生,名叫郭裕,师大物理院3年级学生。我去他们学校了解了情况,案发当晚他和同学杨晖在一起,是去参加三所大学的一些学生私下举行的一个联谊会,所谓联谊会,实际上就是大三左右仍没有谈恋爱的学生拓宽认识更多异性的一种手段,据调查不少学生是在联谊之后和感兴趣的异性他校学生发生关系……” “说重点。”麻科皱了皱眉头。姓井的警官眼睛扫了周围一圈,发现另外两个男警官嘴角都带着一种奇怪的笑。他有点不好意思,声音变得轻了一些,但仍然保持着较快的语速说着: “据杨晖说,他们在联谊会上认识了两个自称外院的女孩,但实际上我去外院查过,并没有这两个人,不过这也是正常的,疑犯不会自暴真实身份吧。我也问了当日参加该联谊的外院的几个学生,有能记起当天见过这两个女孩的,但都认为是其他两个学校的学生,因为当时在酒吧本身就很乱,所以也没人在意……”井警官看到麻科微微皱了皱眉头,有点不耐烦的样子,于是顿了顿,接着说了下去: “按杨晖所说,当时是他们两个人主动去和这两个女孩打招呼的,也就是说自己送上门的。两个女孩没怎么拒绝,四个人聊了一个多小时,就商量去开房,本来的意思是四个人一起去,但是杨晖的女朋友打电话过来催他回去。顺便说一下杨晖的女朋友和他在外边出租屋同居,因为这在校规是不允许的,证人希望我们帮他保密,不过这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了……” 说到这里,井警官看到另外两名男警官脸上有露出那种奇怪的笑,他不觉得有一种想再渲染一下刚才这番话的欲望,但是猛地撇到了麻科越发不耐烦的表情,硬生生的吞下了嘴边的话,顿了一下,从手边的档案袋里抽出两张纸: “这是根据杨晖的陈述对疑犯的描述,用电脑画的肖像,因为酒吧灯光较暗证人的描述不是很清晰,因此没法画得很准确,卷发的自称魏绢,长发的自称章惜洁,据说魏绢看上去是很开朗的女孩,章息洁则比较阴沉。” 说着,井警官将打印纸递到了麻科手上,麻科大概扫了一眼,就顺手递给了其他人,喃喃地说:“美女纳~~” “是,”井警官不禁的脸微微红了一下,显然对方的轻视态度令他有些不快,但他很快地压住了火,继续陈述道: “刚说到四个人决定一起去开房,但杨晖临时有事不能去了。本来三个人的情况继续讨论开房的事情应该比较尴尬,因此受害人便央求杨晖一起去,杨晖执意不肯,受害人正觉得下不来台的时候,那个叫章惜洁的女孩忽然激他,说有老婆的小男人就让他乖乖回家吧,三个人有什么,大不了玩双飞,还是你也胆小得不敢玩?受害人听到这话后显得很激动,说玩就玩你们女孩都不在乎我怕什么。于是三个人便一起走了,杨晖当时还感到很郁闷,说便宜都让他占了自己只能回家抱老婆~~”说到这里,井警官的声音慢慢小下来,语速也变慢了许多。他看到两个男警官切切的笑了起来,而在这笑声中,麻科却显得更加烦躁,似乎随时都会冲他高喊“住嘴!” “你哪儿这么罗嗦!又不是在讲花边新闻!!”麻科还没发话,一句冷冷的抢白硬生生的从办公室里脚抛了过来,井警官一个激灵,顺着声音望去,刘郁童正靠在椅子里,双手插在胸前,冷冷的盯着他。 井警官被闹了个大红脸,另外两个男人不觉得都大笑起来。麻科也不觉得松开了眉头,呵呵笑了两声,冲着井警官说: “算了,总的来说就是没什么新发现是吧。。” “是……”井警官低低的应了一声,狠狠的白了刘郁童一眼。不过没有再说什么。他心里清楚,虽然自己在局子里的资历要远远超过刘郁童,但是自己的优势还是看看脸色拍拍马唱唱高调,虽然他并不很瞧得起现在一起做这个案子的其他几个人,但是说到破案,面前这几个人都是厉害角色,这种事情上争论起来,对自己没什么好处。 “好了好了,剩下的大家自己看小井的报告吧,没什么新鲜的,就在老剧情里细细想想有什么破绽。胡师,现场如何?” “没什么新发现,和以前一样,足迹指纹之类情况都没有,写在镜子上的字是同一笔体,用的口红成分也完全相同,唯一值得注意的是这次的文字后面有一个唇印,还没法确定是否直接用嘴印上去的。”麻科手边一个看上去匪气十足的40多岁中年警官干脆的说。 “唇印吗?可惜咱们还没法用DNA的鉴定技术来追查,不然倒是个好发现呢。老庞,你那边呢?” “肾脏是同一途径找到的,毫无疑问和前面的案子同出一辙,刀口为正反各一条,正面的在右边,长15.2公分,缝合19针,反面的在左边,长16.4公分,缝合21针。刀口上部向身体外侧倾斜。” “这些都一样呢,很难认为是不同的人所为,想不通,为什么每次目击者对疑犯的描述都相差那么大。”麻科若有所思的闭上了眼睛,“老庞,咱们五个人里面,和法医打交道最多的就是你,你觉得这样的刀口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 “特殊的意义?”老庞愣了一下,“这个我问过法医,法医也没有看出什么,是习惯吧。” “习惯吗?”麻科猛的坐起身来,“其实我也是忽然想到的,以前一直没有注意,不知道有没有道理,小刘,你怎么看?” “特殊的意义?”刘郁童在脑子里飞快的翻动这句话,办公室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四双眼睛都盯着最里面办公桌后作者的这个年轻女警。这样的安静大概持续了一分钟,刘郁童忽然好像悟到了什么,站起身来: “麻科你的意思是……嫌犯有一种一般人没有的习惯,比如……” “嗯,既然小刘你也这么想,可见这种假设可能性较大,既然假设成立,那么说明嫌犯的确是相同的人。”麻科站起身,看了看周围的人不解的目光,补上了一句“虽然我也不相信有这么完美的易容术,不过……小刘还是你来解释吧,说起来很麻烦呢。” 说完,麻科便坐回椅子再次懒洋洋的靠在桌边,井警官“嗤”的冷笑了一声,虽然不知道麻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是他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每次寻找目击者并根据他们的证词找专人描绘嫌犯相貌的正是他,怎么也无法相信这十几次案件是同样的人所为。 “麻科的意思大概是:嫌犯是左撇子。”刘郁童转身绕到办公桌前面,一字一板地说。 “那又怎样?”听了这句话,井警官不觉又冷笑了一下,如果说刚才他还觉得麻科可能抓到了什么重要的线索,那么现在,他觉得面前这两个人的判断简直就是笑话。 刘郁童看了井警官一眼,没有说话。旁边姓胡的警官却开了口: “这倒是个大胆的猜想,说不定有很大价值呢。说下去小刘,怎么看出是左撇子?” “我们可以假设自己是持手术刀的人,如果接受手术的人倘在自己面前,一般来说,手术者站的位置都会在靠近动刀位置的一边,以方便手术的进行,庞老师,我说得没错吧?” “嗯,依我的经验来看,应该是这样的。” “大家看,”刘郁童拿出一本案卷,平摊在桌面上,“先让我们假设自己是疑犯,面前这本案卷是受害者,如果我要在受害者正面右手动刀,则患者躺下的位置是头部在我左手,而如果要在背面作手动刀,头部仍在左手,只需要受害者翻身就可以做到了。这两条刀口的位置,可以看出疑犯动刀的时候并没有移动位置,而是翻动患者。据此我们可以判断出当时患者和疑犯的位置关系。” “那又如何?” “我们再做第二个实验,我现在手持手术刀”刘郁童用右手用持刀的姿势拿起了一支笔,“当我在受害者身上划刀口的时候,大家可以发现,因为我胳膊的肌肉影像施力,刀口是从左边开始到右边结束,方向向我身体的方向偏移,这种偏移应该是每个人都一样的。这个方向如果是以受害者为参照,则是从头方向到脚方向,向身体外侧偏移。” “对了,就是这么回事!”老庞一拍大腿。“受害者刀口的偏移方向恰好相反,很明显,不是疑犯用左手开刀,那她肌肉一定和正常人长得不一样。” “那又怎样?”井警官此时已经意识到对方的判断很有道理了,可是不甘心这样败下阵来,但想到判断到这里也许没什么实际意义,他还是又补上了一句。 “因为目击者和受害者的陈述,井警官你至今已经拿回了22个不同的疑犯画像。而我们以前都只注意到这十一起案子刀口的长度和位置完全相同。先入为主的我们认为不可能有如此高超的易容术,因此一直认为刀口是疑犯迷惑我们的手段。但是如今想来,左撇子这个情报则让我更愿意怀疑:易容术才是掩饰,这十一起案子完全是一个人所为,至少是持刀者一个人所为。因为技术高超的外科医生好找,左撇子却太难碰到了。何况是十一个外科手术技术高超的左撇子。” “嗯,不错”旁边一支闭目养神的马副科长终于发话了,“我刚也是忽然想到,但是小刘的这番解释,我对这个推断的信心也增强了。就从这点查下去,也许会有突破吧。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胡师和小井再把以前的目击者好好见一遍,争取找到嫌犯的共同点,然后就共同的特征模拟一个相貌出来。老庞和小刘去查一下与美容和易容有关的信息。我嘛,我想那个唇印也还是有一定研究价值的。就此散会吧。” 说完这番话,麻副科长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站起身来,也不和座位上的其他人打招呼,转身离开了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