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将人生
麻将是国粹,到哪儿都有人会玩。我自然不能免俗。说起来,我学会玩麻将的初始原因实在和麻将这个游戏有点风马牛不相及。可能不会相信,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我就入了门。按理说,这么久玩下来都应该成精了。不过实在不好意思地告诉大家,我到现在还只是停留在入门的水平上。入门和得道完全是两码事。这倒也挺符合自己玩票的性格,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行了,却没有花功夫在上边。
小时候常和表哥表姐一起玩耍,他们的父亲是我爸爸的表哥,应该称表伯(有这种称呼吗?),而我为了省事方便,从来直呼他大伯。大伯复旦数学系毕业,却和大伯母一起酷爱玩麻将。大妈妈(我喜欢这样喊大伯母)的娘家一直保存着从解放前留下的一副竹面象骨麻将牌。大妈妈的母亲,我喊外婆的那位老太太也是一个麻迷,经常把女儿女婿招回家,陪她兜上几圈。因为大伯和大妈妈很喜欢我,所以经常会带着我一起回娘家。他们在家里关起门,拉上窗帘玩时,还会在桌上垫好厚厚的一层毯子,以防止洗牌时花花的声响传到邻居的耳朵里。那时,只要有多事的人向小脚侦缉队汇报一下,麻烦会不小。他们玩他们的麻将,而我们几个小孩在一旁边玩,边看电视。
我那时才一丁点儿大,根本对这麻将不感兴趣,从来没眼看。可是表哥表姐比我大几岁,一向贪玩,却把这个游戏看到心里去了。时不时他俩会挤到大人堆里去摸几下牌,满足一下好奇心。回到家之后,因为惦念着这个尚属禁忌的游戏,他俩竟然动起了自己做麻将玩的念头。
现在想来他俩真是很有创意。从文具店买回一厚叠用来画画的硬白纸,然后把他们裁成一条条小长条,而宽度则和麻将牌一般宽。绕圈折好后,用胶水沾上,一个空心纸麻将牌就活灵活现在眼前。我成了他们的小壮丁,还做得很起劲。一百多只白色小圈圈做好了,上面得添东西上去吧。于是,做完手工,我又干起了着色的活,又是做得有滋有味。自己以为自己是在完成手工作业,可是不知不觉地,我认识了麻将的花色,知道了筒子(饼子),梭子(条子)和万子,甚至依样画葫芦会写繁体的发字。
完成这个工程之后,他们开始向我灌输一些简单的规则,刚开始时,我们仨只知道碰。可就这样,我们居然三人一桌有模有样的垒起围城来。甚至还学样学到底的拿来三根棒针充当推牌用的牌尺。因为我们仨个小都够不着牌,这棒针后来被我们灵感一现用作取牌的工具。针往空心牌里一伸一举,牌随手拈来。
小小年纪就这样开始了自己的麻将人生,这事听来有点荒唐,还好我自己当时根本不以为意,浑浑噩噩的,所以这种入门没有给我带来多少影响。多年之后,麻将成为大众游戏,我才将这段小插曲告诉家人,父母着实吃过一惊。因为当时他们是绝不会允许我触摸这东东的。
说麻将是国粹,不但是因为它的普及,而且还因为麻将桌上的哲理简直就是中国人处世的缩影,麻将桌边的文化就是中国人的世俗文化。就拿上海人打麻将来说,如果四个女人一桌,那四张嘴里的唾沫星子可以淹死人。东家长西家短绝对是桌上的流行话题。从亭子间嫂嫂今天和老公吵架摔家什,到客堂间阿婆今朝掇蹄膀味道馋死人,或者是阿三的儿子考试又不及格,活象阿三小辰光。市井的缩影留在了麻将桌上。
而男人的麻将则更象是场勾心斗角的战争。少了闲扯,多了心计。如果玩牌带上点刺激的话更是成了一出比思考,讲策略的角斗。
看人玩麻将绝对可以看出一个人的气质来。胜负心很强的人会斤斤计较每张牌的得失,输不起的人会赖牌,或者有的人明说无所谓而暗里较劲。人生百态全反映在这144张雀牌里。嘲讽和自嘲,奉承和挖苦,得意和沮丧,随着摸上手的牌而让人的神色在瞬间微妙变化。
牌臭的人打牌会声响很大,嬉笑怒骂皆有戏。就像我和我的狐朋狗友们玩麻将时,什么事都会发生,我们脚碰脚轮流做相公,或多拿牌或忘了收底,有时连吃带碰好开心,却发现除去必须要打出的牌和摊在桌面上的牌,手里空空如也。然后摸一张打一张,相公做得很坚决,不过一直觉得奇怪,凡是做了相公,牌往往好得出奇,这又是何道理呢?我这疑问肯定被麻将高手认定为弱智问题。或者有时牌好得都不知道怎么看,只能让上家或是下家的朋友来出出主意,然后得出结论是自己已经把自摸牌打出去了。这时麻将纯粹是一种消遣,倒是很有趣。而一旦这张桌上的人四张脸都似石佛一样看不见表情,那肯定是高手过招了,杀气,隔空就能体会到。麻将一旦上升到这种高度,我就没有兴趣了。不过要拿麻将和扑克来比,我情愿玩升级(80分)或是中怪、大怪路子。
上海的麻将桌上有这么一句话:吃煞上家、支煞下家,碰煞对家,牌局里的哲理立现。
我的麻将水平只能陪爷爷奶奶玩玩,输点钱给他们。他们开怀的时候,我也很开心。所以,我的麻将哲理便是:输给想输的人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