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兄弟
心言
心言
小的时候,听大表哥讲过许多故事,在那些众多的故事当中,最令我嗟呀唏嘘的却是大表哥自己和他一家的经历。
大表哥十三岁的时候,父亲和伯父因为自发拉起的游击队被日本人打散,已经逃亡它乡四年了。我的姨父,大表哥的父亲参加了共产党领导的地下武装,而姨父的唯一兄弟,他的哥哥作为国民党的地方干部却投靠了日本人。
为了迫使姨父就范,抓住他的独生儿子,自然成为日本人的捷径。
那是个北风呼啸的冬日,伯父带领一队日本兵把大表哥追逐到了海滩。方圆几十里不见一人,只有干枯的芦苇随着凛冽寒风起伏波动。
大表哥凭借芦苇藏身与日本兵周旋着,无意遇见一位割芦苇的老婆婆。大表哥情急之下给婆婆跪下了,求她帮助躲过鬼子的追扑。
姨父当时在老家打游击已经出名了,任何稍有理智的人都知道如果他不投降的话,鬼子抓住大表哥后会如何处置。
婆婆把她自己的棉衣脱下来给大表哥穿上,让他在一旁捆芦苇,嘱咐他鬼子来时装哑巴,不要讲一句话。
不到一个时辰鬼子来了,问婆婆有没有见到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子。就在大表哥的伯父几乎张口大叫的时候,婆婆抢先挡在大表哥身前,眼睛紧盯着大表哥的伯父说:“这孩子是我的儿子,我可是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呀,你忍心让鬼子把他抓走吗?”
听了这句话,大表哥的伯父再没有勇气抓他,就带着鬼子回去了。
发生这个事件之后,婆婆联系上几个逃亡的乡亲,让他们带上大表哥投奔了父亲。那时十三岁的大表哥徒步跋涉两千多华里,找到了父亲。
父亲边办厂供养几十位乡亲,边教大表哥识字,一年后送他还乡,做地下省委书记的秘书。
建国后姨父弃官还乡,做的第一件事情是带着大表哥看望他的救命恩人。父子双双跪在那位婆婆面前,让大表哥认了这样一个干娘。姨父做的第二件事情也毫不含糊,把自己的唯一哥哥定成汉奸,反革命后每次运动都鼓动年轻人狠命打他。
以后的三十几年里,姨父同他的哥哥都视对方为仇人,从没有讲过一句话。姨父的哥哥将要去世时,托人把姨父叫到病榻前,求姨父原谅过去所做的事情。姨父这时也悔恨万分,请求哥哥原谅三十几年来对他的虐待。
兄弟俩相拥着哭成了泪人,姨父连连说:“哥哥,你毕竟是我的亲哥哥,最后的关头还是放了你侄子一条生路。我不应该打你三十年啊!”
两个月后姨父的哥哥病故了,再过一年姨父病故了,特别嘱咐大表哥把他葬在哥哥的坟边。
每次我想起这个故事,心里都不禁慨叹,骨肉兄弟情,相亲不相煎啊!我已经有过多次冲动把这个故事写出来,用我能找到的最美好的文字来书写。但是一旦动笔却觉得只有最朴实无华的文字,才能纪念这样一个故事,因为我们的这个民族,已经有过太多这样的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