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种情感：艺妓、断臂山观后

-和晴空骄阳的“被压抑的情感”

“断臂山”和“艺妓回忆录”这两部电影我是一个下午连着看下来的。因为看之前
读了不少影评所以和所期望的有些差异。美国影评界对“断臂山”评价极高对“艺
妓回忆录”评价很一般，结果“断”不如我期许的，而对“艺妓”的喜欢则超出我
的想象。

把“断臂山”从小说改成电影难度很大，因为故事情节毕竟单薄些，李安加了不少
美国怀俄明山区的风景镜头：薄雪覆盖的群山，绵延的森林和羊群，落日晚霞。。。
可是斧琢的痕迹重了些，感觉象是为了凑过两小时而在剪辑时没有下狠心，另外我
对那种口音的英语不能全部听懂，幸好读了骄阳的翻译，不过这不能算是缺点。

可以看出李安导演“断臂山”时，是极力忍耐着不去煽情的。煽情其实很容易，找
个感情高潮，让演员或泪如雨下、或嚎啕大哭，配以拥抱接吻，加上动人心弦的音
乐声大作。于是银幕上下悲情一片，国内后文革期的电影很多如此。李安的这种刻
意不煽情几乎到了令人不爽的地步，几个高潮处，他都缓缓的让镜头象流水一样轻
轻地漂了过去，让观众已经酝酿好的泪水流不出来。“放”其实不难，但如李安这
样抑制地表达感情是一种更高的手法和境界。在电影之表现的细腻与精细上老谋子，
陈凯歌几位的是不能与之相比的。他俩一个是用画面颜色涂抹出故事，另一个是比
较传统的的方法说故事。李安对感情的刻画另有一种女性的精致和深刻，有时真怀疑
他也是个。。。

不过我还是哭了。。。。。

与“断臂山”相比“艺妓”的导演手法大路传统，影评界之评论不高也是有道理了。
这个电影有几条线：艺妓这种特别的文化现象，包括挑选，学艺，成年，竞售初夜，
艺妓屋争头牌、继承权，找长期包养男人等等是一条，小百合与CHAIRMAN的感情是
另一条，对日本二战前后的时代的描写，如边远渔村的贫穷，二战战败时的仓皇，
以及战后美军在日本的跋扈等等。这三条线导演了尽了全力使之能融合一体，但很
难表现的面面俱到，天衣无缝，主次分明。美国评论界普遍认为小百合与CHAIRMAN的
爱情故事表现的太弱，他们之间的感情发展不能让人信服。对最后一点我完全不能
同意。

看“艺妓”我也哭了，我其实原不是个爱哭的人，据大人说从三岁起就没哭过，一
直到后来当了妈妈这之间20来年好象真就忘了世界上有哭这么一种选择。

还记得第一次哭的情景，为此要终生地感谢儿子。

儿子幼时极娇气，只要一不满意就咧嘴大哭，打针、摔跤、受了委屈自不必说，一
直到四、五岁都如此。带回国玩的时候，亲戚见了儿子的样子就提起我小时从来不
哭，说记得我三岁时有一次从楼梯上滚下来，摔的头破血流，还赶紧爬起来冲大人
说：“看，我衣服没有摔破”，六七岁时爬树摔下来，下巴摔的白骨头都露了出来，
到医院缝了四针。也是一声不响。说这儿子真是和妈一点不象。我听着听着忽然全
身如电击般颤栗起来，许多年许多年的生活在头脑里乱乱地毫无条理地过来过去，
一个人冲到房间里，不可遏制地足足地哭了一下午，把我二十几年的泪全补了回来。
从此我变成了一个会感动会哭泣的正常女人，那种幸福不可言喻。。。

我为ENNIS对JAKE的爱恋而感动，也为小百合对CHAIRMAN的情感而哭泣，他们的感情
其实是一类特别的情感，不同于爱情，异于亲情，如果把人类的情感当作一门学科
来研究的话，这种感情还没有被详细定义过。这是种心理性的，没有过体验的人把
它简单地说成同性恋情或恋父情结，其实不全是。

ENNIS小时失去父母，由兄姐抚养大，他沉默寡言，和外界/人交流很少。象骄阳说
的JAKE是个天生的正常的同性恋者，而我觉得ENNIS不是。和JAKE在断臂山放牧厮守
的那段时间是他第一次敞开心扉，交流感情，那种从生理到心理的BONDING过程可能
也是他人生的第一次，我相信如果把JAKE换成是个姑娘的话，他也会爱她一辈子的。
同样对於小百合来说，再失去了父母、姐姐，和世界没有任何一丝丝的亲情联系的
时候，她会死死抓住随便一点善意，任何一个对她关爱的人，而牢守终生，这是她
得以生存下去的一颗稻草。

这类人的心里有一个洞，因为他们小的时候没有得到过爱，他们的心灵总是痛苦而无奈
地漂浮在空中，他们一方面饥饿地渴望着爱，但也不会轻易地交出自己的感情，一旦爱
了他们会死守终生，因为他们知道没有爱他们永远不能超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