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豪背着姨妈走进一座简陋的平民小院。 听到动静,胖胖的如仁淑拉开门,坐在榻榻米上,伸头出来打着招呼: “姐姐回来了!” 仁淑是贞淑的远房表妹,她一家都寄居在这个小院子里。丈夫徐达建是出租汽车司机,租别人的车开,她也没有工作,靠打零工赚钱,他们收入有限。他们有个女儿,是达建前妻的孩子,跟仁淑不亲,总想与她作对。仁淑平时帮贞淑作饭,有时也去店里帮忙。仁淑见贞淑这么晚回家,放下手里的东西就要出去,邻居信子奶奶一把抓住她,仁淑一不留神摔倒在榻榻米上。 “哎哟,你干嘛?”仁淑对信子奶奶叫道。 信子奶奶戴着老花眼睛,一手拿镊子,一手拿着从工厂领出来的衣服,对仁淑说: “你不拆缝线啊?” “我要去准备晚餐啊!” “你会帮贞淑准备晚餐?我还不了解你啊,你自已又想吃饭,对不对?你为什么吃这么多?一转身就吃,一转身就吃,不吃会死?”信子奶奶像训自己孩子一样训斥着仁淑。 仁淑扭头看了看在旁边做作业的上小学的女儿,脸上有些挂不住,悻悻地说: “奶奶――” “我叫你不要叫我奶奶!我又没有孙子,怎么会是奶奶?” “我死也不想听你的话,真是!” 仁淑收拾自己跟前的衣服,又想走。信子奶奶使劲拧了一下仁淑的胳膊。 “痛死了――”仁淑大声叫道。 “乖乖工作!”信子奶奶说。 “我要准备晚餐!”仁淑争辩说。 “你说的话我连一句都不相信。你啊,除了打哈欠跟放屁之外,其他都是骗人的!还有,贞淑已经吃饱了。喝酒喝成那样,如果不饱的话,她也是个疯子。” “又来了。像鸭子一样,整天呱呱叫。不想理你,继续拆缝线好了。” 两个人埋头继续拆缝线。 过一会儿,信子奶奶说: “你好奇个什么东西?贞淑这样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一天到晚这样,你好奇个屁呀!” “我不好奇,一点都不好奇。”仁淑赌气说。 “对哦,你不好奇,但是我会好奇。” 信子奶奶扔下手里的活,转身爬起来要出去。仁淑一脸鄙视瞧着信子奶奶。 把阿姨送回房间安顿好后,在豪回到自己房间换上工作服,准备去市场干活。在豪站在自己房间里,正脱下白天的学生服,露出里面黑色背心。看得出来,经过常年的体力劳动,他已经炼出一副厚实健壮的身材。 姜在英端着一个盘子,盘子上放着一杯牛奶,拉开木门,脱鞋走进来。 “哥――”姜在英把牛奶递给在豪,在豪习惯性随手接过来,一饮而尽。 “喝这样够吗?”在英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来。 在豪喝完牛奶,把杯子递给在英。 “石丘有回来过吗?”在豪边穿衣服边问在英。 “没有唉。” 在豪抬起头用疑问的眼光看着在英: “你怎么知道他有没有回来?” 在英心虚地低下眼帘: “我整天都在家,当然知道。” 在豪盯着妹妹,审视她一会儿说: “你最好不要跟石丘见面啊,在英,做朋友是可以,但是他配不上你。” “哥,你觉得我的眼光有这么低吗?我也有梦想,虽然是专科,好歹也是大专生。我对那种流氓没兴趣。我喜欢像你这种有野心的男人。”在英用崇拜的眼光看着哥哥,“你跟石丘哥是天壤之别。你以为我那么随便?” 在豪听到这里,开心地笑了。他看着自己可爱的妹妹,他一直当女儿一样宠爱她,要是没有她,他的生活就没有了支柱。她和他一起熬过最初被母亲抛弃的艰难岁月,要不是因为她的信赖,他可能会自暴自弃,成为在街头靠打架骗人过生活的他,而不是今天上大学的他。看着她天真纯洁的容颜,在豪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展露出阳光般灿烂的笑容。 “去参加联谊,认识一些大学生。”在豪对妹妹说。 “嗯。”在英乖巧地点点头,“放心,我一定会的。” “如果有了男朋友,带来我看一看。” 在英答应了。 在豪半坐起来,突然伸手按住在英的头顶摇晃起来: “好可爱啊!” 在英连忙用手护住自己的头发大叫: “啊――不要啦!” 在豪笑起来,心里充满幸福与快乐,他抓起外套起身出门。 “再见。” 在英愉快地与哥哥道别后,忽然想起石丘,表情又沉下来: “不过朴石丘他又去哪里了?” 寒冷的冬夜,崔慧子身穿黑色羊绒大衣从外面向自己家院门走去。就着微弱的月光,大约可以辨认出,这是一栋带有独立小院的白色双层楼房。 “他们还没回来。”崔慧子停在院门口,抬头看着自家窗户漆黑一片,自言自语道。 邻居家传来几声狗吠。崔慧子从手提包里拿出钥匙,正要进门,转头看见自家黑色轿车停在门口。 “哼,为了喝酒竟然把车留在家里。”崔慧子恨恨地说一句,她犹豫片刻,转身走向汽车,用钥匙围着汽车车身前半部分深深划了一条划痕。 “这一下看你心不心疼?” 崔慧子这才解气般回家。 翌日早晨,李炳国身着运动服,从外面跑步回来,天已经大亮,李炳国忽然看见他的汽车外漆被划破一条白线,心疼地叫出声来: “怎么会这样?这是什么时候刮的?是哪个家伙?刮得这么深啊!哎呀,又要花一笔钱了。这到底是哪个可恶的臭小子?” 回到家后,李炳国对老婆崔慧子说: “我看搬家算了,这些年轻人哪,吃饱没事干,专门刮人家的车子。只要让我抓到他,我非好好打他一顿不可!” 崔慧子一边削水果,一边不动声色,慢悠悠对老公说: “我不是跟你说过,车停在家里的时候,要把罩子套上。” “我说,你就不能帮我套上去吗?一定要分你的事我的事,这么清楚吗?” 李炳国那边愤愤其词,崔慧子这边爱理不理。 “要不要喝咖啡?”崔慧子打断李炳国,端着削好的水果盘走出厨房,朝楼上喊道: “馨瑛,炫秀,吃水果了!” 李炳国看着如此冷淡对他的老婆,也只能是无奈的表情: “反正事不关己。好,没关系,你以为我们两个能在一起多久?一百年、两百年?顶多不过三十年就结束了!” 馨瑛和炫秀下楼来,一家四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崔慧子喝着咖啡,其他人用叉子吃水果。 馨瑛慵懒地对母亲说: “妈,让我们早上多睡十分钟嘛。早上够忙了,哪有时间在家里吃水果喝茶!这些晚上吃不行吗?” “晚上哪有时间啊?早上吃水果对身体比较好!”崔慧子说。 “好了,你们就快吃吧。你妈妈是想过优雅的生活,大家配合一下。”李炳国在一旁插嘴道。 崔慧子悄悄瞪老公一眼,并不领情。 李炳国看见,轻轻叹气,转头对炫秀说: “炫秀,你有打电话给爸爸吗?” “有,昨天晚上通电话了。爸爸要我跟伯父伯母说谢谢。” 一直没说话的炫秀用欢快的语气冲淡了有些沉闷的空气。 “朋友之间还客气什么?我看他终于懂事了,以前他从来不会这么说的。” 炫秀听伯父开玩笑,开心地笑着。 崔慧子岔开丈夫的话题,对女儿说: “馨瑛,你的学生有没有叫你教授?” “你昨天就问过了。” 馨瑛手里捧着咖啡,看见炫秀转脸看她等着答案,有些不好意思,不想再回答母亲的问题。 崔慧子盯着女儿一定要出答案,馨瑛低垂眼帘只好说: “没有!” 崔慧子从欣喜期待变成微愠: “为什么没有?最近的学生真是奇怪,是不是你太年轻,所以看不起你?我就说嘛,你要好好准备教课,不能有任何差错。还有啊,闹事的学生,一定要教训他!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不好好控制,所有学生都会乱七八糟。” 炫秀善解人意地开解伯母: “没关系,他们是喜欢才会这样。姐很可爱的。” “她哪里可爱?”崔慧子不以为然,挑剔地打量自己的女儿:“长得胖嘟嘟的,一点都不像我!要是她有你一半漂亮,我就不担心了。” 该到上班时间,李炳国领着馨瑛和炫秀出来,崔慧子跟在他们后面。 “来,上车,我送你们到学校。” 李炳国走向司机座位,馨瑛和炫秀与崔慧子道别。 “公主们,要我送你们到哪里去?”李炳国等着两个孩子系上安全带。 “伯父跟伯母的感情真好。我妈从来没有送过我爸出门呢!” 炫秀看着一直等在门口目送他们离去的崔慧子,羡慕地说,“而且你看,伯母她还那么关心伯父。伯父,要怎么样夫妻的关系才会那么好?如果我能像你们一样,我马上就结婚。” 听着炫秀充满艳羡的语气,再从汽车左视镜看老婆怨恨的眼神,李炳国苦笑着感慨: “像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