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經國成為特務頭子的關鍵過程

總改革情報體系的「軍師」

 

統府機要室資料組」成立後,積極情報、消極情報一把抓。所謂「積極情報」,指向敵後派遣諜員,組織、指揮敵後游擊戰等直接傷害敵方的工作;「消極情報」則是摘奸發伏,消除敵人所布置或本身所自發產生的腐惡因素。

 

接受資料組「協調」的單位,除了保密局、調查局,還有台灣省保安司令部、總政治部、國防部大陸工作處、憲兵司令部、省警務處等一大堆。這些單位權責相當混亂,基本上不符合「積極情報」機構與「消極情報」機構明確區分。最明顯的是保密局,它一身二任,權力實在太大,加上毛人鳳一度抗命這個因素,蔣經國對這個單位不免有所顧忌,他既受命總其成,就不能不考慮對情報機關全盤改革的問題。如果不然,終必有一天禍起蕭牆,到那時就晚了。

蔣經國改革情報機構,進行得很有計劃、步驟。在背後給他出主意的主要是鄭介民,給予他支持力量的當然是老總統。

 

鄭介民原籍海南島文昌縣,少年時僑居柬埔寨,民國十三年受革命思潮影響,回國投考黃埔軍校,原準備進第一期,因初到廣州時吃壞了肚子下瀉,而在三個月後的第二期方始入學。鄭軍校畢業後沒有做過帶兵官,一直做情報方面的工作,先是在桂系部隊搞「策反」,很有成績,由老總統保送到蘇聯中山大學留學。

 

在「軍統」時代,鄭是戴笠的首席助手,並且在局外擔任軍委會軍令部第二廳長,主管全部軍事情報。鄭的軍校期別比戴笠高,按照軍中倫理,他屈居軍校六期被開除生戴笠之下,是很委屈的。戴笠常會當眾責備高級幹部以教育低級人員,鄭多次

 

受過這種幾近羞辱的責難,但他為人極有涵養,從來沒有跟戴笠正面衝突。

 

當然,鄭介民也不是蔣經國處理這個問題唯一的顧問。蔣另外還有兩個重要軍師:他的留俄同學王新衡、严灵峰。王、嚴在抗戰時期都做過軍統局本部第二處長,資歷不下於毛人鳳,在情報界人脈豐沛,在保密局上下門生故舊甚多。他們不止給蔣經國出一般性的點子,還為他勾聯人脈,這剛好能補大而化之的鄭介民的不足,用以對付毛人鳳有似利刀切老肉。

 

蔣經國拉葉翔之

 

軍師們給蔣經國出的最重要一條主意,就是建議蔣,要接收保密局,無論如何要與當時的保密局副主任秘書兼第二處長,剛因主持偵破中共「台灣省工作委員會」一案,而紅得發紫的葉翔之,建立直接關係。王、嚴早年都先後做過葉的直屬長官,對於葉的為人及能力有深切瞭解,王新衡甚至向蔣經國推介:葉翔之是戴雨農之後的第一人。蔣接受了他的老同學的建議,於民國卅九年五月,很秘密地第一次約晤葉翔之,開門見山,要葉協助完成改組保密局的計劃。

 

蔣、葉在中山北路六條通一個少有人知的處所見面,竟然被毛人鳳派人偵知。在那個敏感時刻,發現這樣的特殊動作,毛人鳳當然猜得出蔣、葉密晤所為何來。葉翔之在保密局裡的日子馬上就不好過。在混亂的大局下殺紅了眼睛的毛人鳳,要給葉的不是一般性的處分,而是結束性命的重刑。保密局從軍統局時代起,行的就是「單行法」,內部人員被認定有罪的,從管訓到死刑,都由局長最後裁定,根本無所謂「上訴」。換句話說,祇要構築一個內部案件,無論是工作失誤、一般性舞弊,還是涉嫌叛變,毛人鳳一批就可以槍決。葉翔之這時處境的危殆,可以想見。

 

毛人鳳與潘其武

 

毛人鳳跟戴笠是浙江江山縣小同鄉,還有點親戚關係,他既非出身軍校,也沒有正式的文學校學歷,被戴笠收入麾下之前,在縣級機關做過些科長、秘書之類的差事。戴笠用人不拘一格,毛人鳳入幕之後,以勤慎及能解戴笠默契而很快受到重用。

 

老「軍統」們說,毛人鳳在重慶主管軍統局內勤近八年期間,晚上幾乎從來沒有睡過整覺,四面八方來的急電,秘密工作人員日夜進出,他都隨時處理,從沒有失誤,所以戴笠極信任他,在他跟戴笠之間,名義上尚隔著書記長鄭介民、幫辦唐縱,但戴笠公出時私章都是交給他,由他代拆代行。那時他對於同事,無分上下,都表現得敦厚和睦,幾乎沒有人料到他一朝得勢竟是那樣殘忍陰狠。有人將毛人鳳跟戴笠比較,道是一「陰」一「陽」:戴笠脾氣火爆,常打人、罵人,但不害人;毛人鳳表面溫吞,對人幾無疾言厲色。若他一旦對某個部屬表示特殊關切,吁寒問暖,懂行情的便知道要回家準備後事,買棺材備用。

 

毛人鳳在發現蔣經國拉葉翔之後,兩人的關係本來尚大有轉圜餘地,因為毛一直覺得葉能力高強,可以為自己解決許多問題,祇要不一面倒向蔣經國,留在保密局對自己仍有正面價值。

可是這時介於葉與毛之間的主任秘書潘其武,起了一個相當壞的作用,而負責頒勛的總統府第一局,又恰在這時犯了一個不該犯的錯。

 

這時的保密局沒有副局長,局長毛人鳳以次是主任秘書潘其武,潘下來是副主任秘書兼第二處長葉翔之。三個人都是文人出身。潘畢業於上海交通大學,在重慶時代做過戴笠跟美國海軍合辦的「中美合作所」的主任秘書,地位與毛人鳳不相上下。

 

葉出身著名的上海公學,曾留學日本,因為在報刊上寫評論時政的文章,被四處求才的戴笠發現,葉的妻兄李崇詩是戴的重要幹部之一,戴透過這個關係,把葉找進軍統局,做了他的機要秘書。葉的資歷比毛、潘淺些,但是由於都是文人背景,不免惺惺相惜,私交不錯。

 

潘其武葉翔之因何鬧翻

 

潘其武由青少年時代起一直單戀他的一個親戚,直到已在保密局居一人之下的高位,還未結婚。他的這個親戚也逃難到了台北,不知是何原因,就是與潘不對眼。潘為人城府極深,這件事他從未對葉翔之講過。正、副主任秘書是合室拼桌對面辦公,有一天潘其武很淒楚地對葉翔之說,共產黨的滲透真是厲害,我的親戚某某,很可能也是一個。葉當時抓共諜正抓得順手,聽了潘這話,立刻回說,祇要是匪諜,不要說是你的親戚,皇親國戚也得照抓,你潘其武應該大義滅親,以為同志表率。

 

潘說,大義滅親說說容易,做起來總下不了手,現在我把線索提供給你,請予執行,正可公私兩全。

 

葉根據潘其武所說,派員將那名女生拘捕到案。那時拘禁處所非常狹小,潘其武卻特別關懷他這個親戚,親自去安排了一間獨居室,並燉了些雞湯之類好吃的送去。那女生卻不領情,將食物和器皿一道摔了出去,並且罵聲不絕。這種事情難免不有人報告葉翔之,葉覺得這裡面一定另有隱情,便親自提審,探求真相。

 

葉翔之一開始問話,那女生便把潘其武罵了個一文不值,把潘追求她不遂的每件事都說得很細,時間地點都清清楚楚。葉是何等聰明的人,一聽就知道自己上了潘其武的當,被他利用來假公濟私,釀了冤案。葉一生篤信佛教,認為這種事是大罪大

 

孽,這一來不禁無名火起,不但立刻將那女生放了,並衝進辦公室,指著潘其武的鼻子臭罵一頓,兩人就此宣告決裂。

 

無心之失釀成大禍

 

這件事發生後不多幾天,總統因保密局偵破中共「台灣省工作委員會」一案,向有功人員授勛。經過總統府典璽官細驗過的給主持破案的葉翔之的勛狀,竟然寫錯了頭銜,將「副主任秘書」寫成了「副局長」。勛狀一到,潘其武緊張萬分,以為葉已因功被越級提拔到了自己上面,他立刻把這件事很鄭重地報告了因拒絕向蔣經國移交而神經敏感的毛人鳳,毛便認定超擢葉翔之是蔣經國向他下了一著狠棋,這樣遂下了除掉葉翔之的決心。

 

毛人鳳隨即約談葉翔之直轄下的第二處第一科長楊漢敦,語氣溫婉,態度謙和,從家庭狀況問起,好似充滿關愛。楊漢敦立刻覺得大事不好,驚出一身冷汗,一離開毛人鳳辦公室,立刻做最壞的準備。繼楊之後,又有兩名科長、數名科員被約談。

 

談話次日,這些人都以支援敵後某案處置失當,造成重大損失的罪名,予以收押。在審訊過程中,毛人鳳派人一再示意,祇要供稱處理該案是秉承葉翔之指示,確定冤頭債主,他們一干人都可脫罪,恢復工作。這幾個人當時年輕純潔,不肯無中生

 

有害人,再則與葉之間長官部屬關係很好,不忍幫毛人鳳羅織,因而異口同聲否認指控,最後在全無退路時,楊漢敦等人一肩承擔所有罪名,拒絕攀誣葉翔之。這樣與毛人鳳硬頂的結果,楊漢敦等人全部被判死刑。後來由於多種原因,祇有蔣姓科

 

長一人被執行。其他各人在關押多年之後,陸續釋放,直到毛人鳳病死,才得復權。

 

葉翔之歸附蔣經國

 

經過毛人鳳這一「整」,葉翔之之在保密局當然待不下去了。

 

由蔣經國安排,把他的名字掛到總統府資料組。從此開始了長達廿餘年的蔣、葉關係,在民國六十四年兩人分手之前,葉一直是蔣在情報工作上最親近的助手之一。

 

葉翔之轉到資料組任職之後,毛人鳳仍沒有放過他,一面經由軍法途徑要逮葉回保密局歸案,一面派出槍手埋伏在現在的圓山飯店山坡樹叢之中,窺視對面的資料組辦公室,待葉翔之出現且無備時,即予射殺。這種動作幾近無法無天,但在當年那一切尚未上正軌的階段,並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那時的蔣經國遠不是後來的蔣經國,並不能逕行制止毛人鳳的行動。

 

這種態勢維持了一個月,蔣經國終於報准老總統,正式下令保密局免究葉翔之的所有罪名。毛畢竟不敢對個案公然抗命,這件公案才告一段落。蔣經國掌控情治系統的進程,隨著毛人鳳的受抑制而跨進了一大步。

 

到了這時候,要採取什麼手段,來瓦解毛人鳳的鐵桶江山,將保密局「收歸國有」呢?鄭介民向蔣經國建議了一套辦法:開辦訓練班,召訓新血及複訓保密、內調兩局現有幹部,並在訓練的基礎上,將兩局人員混編,以打破兩局長久以來的半敵對狀態,並乘勢將積極情報與消極情報單位截然劃分,建立現代化國家的正常情報體制,結束私人割據式的局面。

 

這一動根、動本的構想,非同小可,非得老總統親自點頭,恰巧,這時發生了杜長城案,讓老總統覺得情報機關非趕快按蔣經國的擬議改革不可。

 

杜長城是「國防部技術總隊」少將總隊長,這個人是中華民國國軍僅有的兩名因功由少校直升少將者之一。另一是破解日本海軍偷襲珍珠港密碼,及早通知美國,使軍統局在國際上揚名立萬的那位先生。

 

民國卅五年,林彪率重兵在東北圍功戰略要地四平街,以人海戰術,強驅老弱婦孺當前鋒,排山倒海向國軍陣地湧進,當時由國防部派到四平配屬守城的技術隊少校隊長杜長城,偵知這一情況,向城防司令官、七十一軍軍長陳明仁建議,將城郊各陣地屍首上的人頭一概割下,播布到次日林彪部主攻必經的地面上,技術隊並指導守軍在「人頭陣」的後段埋設地雷,地雷陣之後才是以機關槍為主的交叉火網。陳明仁接受了杜的建議,並派杜主導執行。布陣甫畢,林彪指揮下的軍民夾雜的人海,有似巨浪,在雪原上蜂擁而來。人畢竟是人,看了那遍地猙獰可怖的人頭,絕大多數的人腿軟了,任憑督戰隊在後面槍打刀劈,還是有那麼多人躺倒不前。過了人頭陣的,多數再被密集的地雷殺傷,剩下不多的過了地雷陣,又被機槍掃倒。林彪的總攻擊因這一布局而被徹底粉碎,撤圍而去。四平街保住了,論功行賞,陳明仁很公道的給杜長城報了首功,這位軍統局出身的少校,被破格連晉三級,升國防部技術總隊少將總隊長。

 

在國軍撤離大陸的過程中,技術總隊負責破壞各種設施,阻滯敵軍前進,也有相當功績。到台灣初期,在「保衛大台灣」口號下,技術總隊設計的在海水中遇敵便自動升起爆炸的多種詭雷,當時的參謀總長周至柔非常欣賞,周有意進一步予杜長城以重任。

 

杜長城在這一連串成就下,完全迷失了自我,不知道自己是幾斤幾兩,竟異想天開,預備綁架經國先生來要脅老總統,換取高位大權。

 

這個粗糙的陰謀當然沒有得逞。杜長城和他的親信多人被捕,軍法單位對這個巨案不敢審決,將全部涉案名單上呈老總統,老總統氣憤之餘,用紅筆在呈文正面的名單上打一括號,批示「一律槍決」。該文退回原呈單位後,發現紙背還有兩個名字,但不在括號內,一經研究,覺得老總統既然沒有括進這兩人,不如將錯就錯,便將這兩個命大的放了。

 

杜長城案使老總統完全接受了蔣經國擬的情報系統改革計劃。老總統一批定,一切便依計而行,蔣經國便一步步結結實實地成了中華民國真正的「特務頭子」。直到他去世前,他的意旨都可貫徹到這個系統的神經末梢。

 

情報機構大整編

 

蔣經國在幹部方面的準備大體完成之後,於四十四年實施全國情報治安機構大整編。最重要的整編對象,當然是保密局和調查局。對這兩個單位的整頓,一是在業務上載然劃分,保密局改名情報局,仍隸國防部,職掌積極情報,不再有肅諜、保安的任務,調查局則由內政部改隸司法行政部,祇負責司法調查,即消極情報任務:二是人事的滲合,出身保密局者按工作性質撥一部分到調查局任職,反之亦然。受完訓練的新人也大量分發各單位。

 

保密局改為情報局之後,局長仍然是毛人鳳,潘其武升任副局長。內部的氣氛雖然仍舊肅殺,但毛人鳳的權力已受到若干制約。在這個基礎上,蔣經國又主動與毛改善關係。無論內心究竟如何,表面上已是一團和氣,毛對蔣充分尊重,不再有抗命的表示。調查局長由「中統」出身的張慶恩出任。曾任「中共中央東南局宣傳部長」等職的來歸人士郭乾輝任副局長。由保密局撥到調查局的代表性人物,是曾任戴笠機要秘書的毛鍾新。

 

國家安全局成立

 

四十四年三月,「總統府機要室資料組」宣告結束,在這個基礎上成立了「國家安全局」,做為新的、正式的全國各情報治安單位的協調、督導機構,鄭介民出任首任局長,副局長是黃埔一期出身,在大陸上一直帶兵,曾任集團軍總司令、上海警備司令等重要軍職的陳大慶。下面幾個處長,多是兩「統」出身的老資格。曹層幹部多由訓練班新畢業者中選用。

 

蔣經國自己不居國安局長的名義,是很聰明的做法。他已因為保密局長的事得罪了毛人鳳,若再為安全局長一職得罪鄭介民,那就太划不來了。有很長一段時間,他是以「國防會議副秘書長」的職稱管事,情治系統的事一說是「蔣副秘書長」決定的,或者什麼官司打到了蔣副秘書長那裡,以下就不要想做什麼文章了。

 

陳大慶字養浩,情報界除了蔣經國、鄭介民等極少幾個人之外,都尊稱他「養公」。他三十八年在上海才認識蔣經國,但他對蔣的能力、作風深為佩服,大陸失敗退到台灣,老總統召見他,問他想到什麼部門工作,他答以「今後願跟隨經國先生學習」。這個回答傳到蔣經國耳朵裡,當然是很窩心的。那時國民黨設在香港的敵後工作總指揮機關「南方執行部」,書記長已由鄭介民換成了王新衡,蔣經國便安排陳大慶去做副書記長,負責開展陷身大陸的黃埔軍校校友的聯絡。陳後來與蔣的關係愈加親密,蔣在公私場合都稱他「養浩兄」而不稱職銜。鄭介民去世後,陳大慶繼任國安局長,後來連續轉任警備總司令、陸軍總司令、台灣省主席、國防部長。最後他在體檢時發現罹患癌症,蔣經國力主將他送到美國就醫,對他真是有情有義。

 

撤銷國防部大陸工作處

 

大陸淪陷之後。撤到台灣的軍公單位多得不可勝數,祇有極少數還由政府編列預算支持運作,國防部是其中之一,因此許多花錢的事都要列在國防部名下。為著支援當時大隊上二十處的反共游擊武裝,國防部之下成立了大陸時代所無的「大陸工作處」。中將處長鄭介民,兩個少將副處長葉翔之、紐先銘,組織相當龐大。

 

大陸工作處派出的前敵單位,就是前面提到的「中國國民黨南方執行部」,第一任書記長鄭介民,委員包括廣東淪陷前最後一任省保安副司令、軍統局高幹張炎元;粵桂一帶的青紅幫大哥葛紹煌;甚至還有北伐時期的國民革命軍第五軍長李福林。

 

鄭介民做了不久,因為老總統需要他在身邊常備諮詢,而調回台北,改由蔣經國的摯友、立法委員王新衡接任,並配備陳大慶、徐復觀兩人為王的副手。

 

國民黨完成「改造」之後,老總統考慮到從長遠計,國民黨本身對大陸敵後事業的經營要加強,這部分業務不能全由軍方主導,於是將國防部大陸工作處的番號撤銷,在這個基礎上成立「中國國民黨中央委員會第二組」,統籌國民黨的敵後工作。

 

這個「中二組」,在以後若干年中,曾多次佔過包括中共重要報刊在內的海內外平面媒體的重要版面。

 

「中二組」成立

 

中國國民黨中央撤退來台之初,因為老總統對於黨務系統在大陸最後階段的表現非常失望,痛心之餘,他以總裁身分宣布對國民黨實行「改造」。因此來台第一階段的國民黨統率機關稱為「改造委員會」,簡稱「改委會」,它也應景式的在它的第一組之下,有一個「室」進行敵後聯絡工作。這個室的總幹事是出身朝陽大學的瞿紹華,後來做過行政院副秘書長、銓敘部長、國史館長。第一組主任是陳雪屏,他是胡適任北大校長時的訓導長,並兼任國民黨的青年部長,學識人品都是第一流的,尤其在北方青年中有很高的信譽。

 

中二組成立時,老總統特別召見主任鄭介民、副主任葉翔之等人加以勗勉。鄭、葉考量當時的政治環境,決定在這個單位實施軍統、中統舊人及各種不同來歷的新人均衡性混編,老總統特別派來了一個跟這個圈子素無淵源的蔣經國早年的老師沈祖茂,來做副主任,是否有意布置一個可向他直接報告的耳目?卻是一個連鄭、葉也猜不破的謎。

 

中二組從一開始,就不設在「凱歌歸」中央黨部裡面,而是在台北市金山街卅九號一座小洋房中辦公。那原是山東籍將領李玉堂的房屋,李因為姨太太是中共間諜被查獲,依法連坐,而被槍斃,房產被沒收。這個李玉堂,出身黃埔,抗日時因戰功得過青天白日勛章,被判死刑沒有人提醒他祇要將青白勛章拿出來,依法便可免死銷案,他說丟人丟到這一步,還活著幹什麼?死了算了!可見這人還真有一把骨頭。

 

情報系統完成整頓

 

到中二組成立之後,蔣經國對中華民國情報系統的整頓基本完成,「蔣副秘書長」作為這個體系的總頭頭,交椅坐得穩穩當當。祇是由於某種特殊的心理因素,他總有那麼點放心不下,不僅是對於曾正面抗過的毛人鳳,連一開始便向他坦蕩輸誠的鄭介民,蔣也不是全無防範。他安排他完全信得過的留俄同學严灵峰任國安局的主任秘書,鄭介民從上任到逝世這段時間的中二組三任秘書龍名登、陳本昌、陳瑩,都是蔣經國直接派任的。直到鄭死後陳大慶、葉翔之分別繼任鄭的兩個遺職,蔣才覺得不再有此必要,任由陳、葉安排秘書人事,祇須向他報備。但對於副主官的進退,蔣經國仍抓得很緊,雖有主官保薦,他也祇作為參考,不一定接受。

 

比較典型、有趣的一個例子是中二組副主任丁樹中。丁出身於黃埔四期,跟林彪、高魁元是同隊同學,二十八歲就做到谷正倫任司令的憲兵司令部中將參謀長,在那時就因工作表現受到鄭介民注意,而結下私交。大陸淪陷前他是胡宗南部卅八軍軍長,部隊被打散後他化裝從西康經重慶逃出到香港。居然憑報上的一條消息,在兵荒馬亂中找到了途經香港的鄭介民,念舊的鄭設法安排他做了自己的副手,王新衡被刺後,又派他去接管王的工作,直到南方執行部改組,才又調他回台灣做中二組副主任。

 

鄭介民去世後,蔣經國檢查在鄭生前他不便多問的鄭安排的工作班底,發現丁樹中的來歷他不大清楚,便問他的老友王新衡:丁樹中是何許人?啥格來頭?王新衡回以丁樹中就是丁昌,是抗戰爆發前駐北平的憲兵團長,日本人逼蔣委員長要將他永不錄用,委員長才將他改名之後調離憲兵團,到甘肅當保安副司令,就這麼個來頭。蔣再問這個人究竟如何?王說你是要我講真話還是講假話?蔣說當然要講真話!王答道:「我一輩子見人見得多,沒見過比他更壞的」!原來王在香港被刺後,丁被派往接替他的職務,地下工作花錢如流水,賬目當然也一團混亂,一切都得憑良心。丁樹中大約是料定王即使不死,也沒有可能再回頭來清理帳目,便動了一些不該動的也說不清楚的手腳。王新衡在這上面吃了大虧不說,一生愛惜羽毛的他覺得是無法洗刷的奇恥大辱,因而在蔣問到他時,給了那麼一個答案。

 

蔣得到王的回答之後,回到辦公室便發話下去:為了表示我對鄭先生的尊重,他遺下的人事班底一年內不予更動,一年後一定調整。各位自己斟酌去留。丁樹中大約從別處得到了風聲,於第十二個月上報告請辭,蔣經國將他調為國防部高參,從此賦閑。如此得心應手,可見蔣已完全掌控了這方面的權力。(H上摘自《最高機密》一書的第一章六至十二節、第二章八至Q二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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