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二三事

      “人本身就是圆满具足的。”

      初次看到这句话是在一个美丽的夏日的午后。 一对校友在女方姨婆的康斗里待产，邀我去做客。 午后疲惫的孕妇和爱人午睡，无聊的我翻遍书架只找到一本中文书： 白话版的六祖坛经。懒洋洋地靠在楼梯转角处，午后的日光透过屋顶上的天窗撒落下来，说不出的舒适和惬意。 看到六祖顿悟一段, 如被雷击一般，心中充满难以述说的快乐，原来人虽有南北，佛性本无南北，“应无所住而生其心”，一切万法，不离自性。真真：何其自性，本自清静；何其自性，本不生灭；何其自性，本自具足；和其自性，本无动摇；何其自性，能生万法。
      其实父亲用他的一生为我们演示和验证了这句话，只是直到现在我才意识到。
      记得小时候， 常常有做不成的功课，急得跺脚哭，手足无措，这时老爸就会说：“妹妹，不要急。哭乱了脑子更想不出办法。” 一次，总记不住中国历代朝代的顺序，老爸拿过书，任我催问摇晃，闷头琢麽了十分钟， 交给我一套口诀：“战秦汉，三晋南隋，唐五代，宋元明清”， 俺念了三遍就安心地睡觉去了，一直记忆至今。
      还有一次，做不出手工一个温度计，也是老爸抹去我脸上的泪，让我睡觉，自己一个人在灯下鼓捣到 半夜，早上起床时我就有了可以交差的作业。
      更有一次，我羡慕小朋友家的鹦鹉，人家答应给我一只，我却因家里生活紧不敢开口要家里买鸟笼。爸爸知道后二话不说，向木工房要来废弃的木料，借来锯，硬是自己做了一只。笼子里外漆成浅草绿色， 底板可以拆卸,还包上绿色的塑料布，以利于清洗； 笼子的前门，硬是用钳子将铁丝切成相等的长度，一根根纵横编出来的铁丝网，为了不让铁丝末端扎到人， 又作了很多处理。为了让我有只鹦鹉，爸爸的手磨出了不知多少血泡。
      在父亲那里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甚至中秋节没有月饼，他都能找到专门做点心的模子，自己煮红豆，用擀面杖擀碎芝麻，作出酥皮的豆沙馅，芝麻馅的月饼。春节是买来江米，找来小石磨，带领全家把江米磨成面， 自己做元宵。那时院里人人都羡慕我们，因为市上没有根本没有元宵卖。
      而老话说的“无欲则刚”，更是箴言，心无挂碍，自然判断公正，行事合乎事理，情理。我从没看过他抱怨，不知所措。 可悲的是真正做到像父亲那样心恬淡宁静，是在多年之后。他在世时我一直都天真浪漫，拒绝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