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中国人家里做客,碰到我的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和他的太太。他的太太,大家都叫她小米,只有我开玩笑的时候还叫她老板娘。
小米一直很好强。
中学读书时,学习成绩非常优异。
1966年,文化大革命开始, 她参加了红卫兵,写大字报,刷标语,忙得不亦乐乎。
1967年,初中毕业,报名去黑龙江建设兵团。满载知识青年的火车从上海火车站开出的时候,小米的妈妈再也顾不上什么政治影响,哭得就跟个泪人一样。不到16岁的她,在荒林沼泽的北大荒认认真真的干着保卫祖国,建设祖国的事业。白天拚命的干活,晚上边防线上站岗放哨,连长团长,入团、入党,小小年龄,一路赶在最前面。
“你怎么啦,害怕还是冷?”凌晨一点小米查岗。
“你听,到处都是声音。”何丽哭着。
“我陪你吧。”没有男生保护的女同学都盼着小米查岗。
“她个子最大,胆子最小。”小米当着我们笑话何丽。 “唉,真的怕呀。那风刮来的声音就跟狼嚎似的,还有那些老毛子一看是女的站岗,故意走来走去闹些动静。”
“连老毛子都能看见?! 你不怕?”我问小米。
“也怕,要不我怎么会陪她。 ”
一看到小米进水房总有人赶快的凑上去,“你打水洗衣服?”
“拿来吧,我帮你一起洗了。”
“谢谢,谢谢!我来帮你打水。”小米每次洗衣服都是一大盆。
高考开始。小米决定报考文科因为小学以上的数理化都没学过。就算考文科,她也需要老师。团里的有文化的高中生,平时没少让小米洗衣炖药的,都乐意回报。半年后,小米拿到吉林大学哲学系的入学通知书离开兵团。大学毕业又考入复旦法律系,终于以自己的能力回到上海。还是女强人。
1983年,小米结婚,而后跟着劳工留学美国。婚后的小米是最顾家的太太。餐馆打工带了一批又一批的留学生一直供到丈夫毕业。而后致力生养孩子,书上说的35岁前生出来才能保证聪明健康。接着为丈夫立业,揽下所有的后顾之忧,从洗衣做饭到刷墙割草,里里外外都是要做得最好的。
“到了草坪最绿的就是她的家了。” 朋友给她家的地址的都是以这句话结尾。
多少年,小米一直像个干部。新来的中国人找人找房子都先领到她那; 逢年过节,她会发函邀请所有没地方去的人:"我计划在某天开Party, 来的人有xx, xxx..., 你如果不去哪,欢迎来家做客”; 半夜两口子打架,也告到她那去。一天下午,电话铃响,杨里的地下室漏水了。
“怎么办呀?地毯全湿了,劳工下个星期才回来。”
“我把家里的除湿器送去,一天就会干的。” 小米放下电话就去拆除湿器。
小米突然发现,除湿器好重,搬上车,把腰也扭了一下。 想想别人还在着急,她也顾不上那么多。 急急忙忙到杨里家,而后又边指挥边干忙了两小时,回家倒在床上就起不来了。这次倒得真不是时候,还有两个星期就是女儿大学入学典礼,医生却说要做手术,手术后还要卧床休息一个月。小米后来打了嘛非,不行又打了封闭,杵着拐杖,送女儿去了大学。
这之后我们去看她,“才50多岁,”小米有点烦地说,“我还能干什么呢?”女儿出去了,老公是一如从前的忙,年轻人的好与坏也掌握不好了,小米不愿再给人做思想工作。开始讲她在又苦又冷的北大荒有趣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