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儿子的朋友

已经上了大学里儿子每个星期天晚上大约7点钟的时候都要往家里打电话,可是上个星期天下午刚3点多钟,他就来电话了。电话里第一句话他就说,“J 死了。” 我们听后心里咯噔一下,随着不由自主地“呦----”的一声,半晌说不出话来。呆了半天,才问儿子,什么时候啊? 儿子告诉我们,我刚刚收到同学的email , 说是昨天。我们问儿子,要不要我们替你做点什么呢?儿子说,先别了,他们家现在正难过呢。 还是别去打扰了。我们又问,要不要买束花和一张卡呢?儿子想了想,说,好吧,不过就放在他家门口吧,别打扰他们。于是,我们赶紧冒着雨,按着儿子说的,把事情办了。回到家后,心里一直觉得特别沉闷,真是觉得好像一块石头压在心上一样。

J和儿子从中学就是好朋友。儿子曾经请他到家里来玩过几次。他 是那种大大咧咧,很开朗,又很有幽默感,爱开玩笑的人。记得有一年圣诞节,他寄来一个电子邮件,打开一看,上面写着“HAPPY CHRISTMAS AND MERRY NEW YEAR!”把我们都斗笑了。

我最后一次见到J,大约是两年前,开车送儿子去考SAT,在考场外面见到他。他那时还一点事都没有,好好的一个人,还在拿着单词卡片背单词呢。

到了去年高中快毕业时,儿子告诉我们,J得了白血病了。我们听了以后,都很惊讶,。也很为他担心,心里祝愿他能早日恢复健康,因为在我们的感觉里,白血病还是能治好的。

以后又陆陆续续地听到儿子讲到他的消息,先是听说他可以移植他哥哥的骨髓,我们听了都很高兴,都觉得他一定会好的。后来,又听说他还被UCLA录取了,准备休学一年,等病好了以后就去上学。

儿子上大学后,每次回家,都要到J 家去看望他。去年圣诞节时,儿子去看过他后,我们问J怎么样了? 儿子还说,挺不错的。我们更相信J移植了骨髓以后是会好的。

等到今年三月初,儿子放春假回来,一下飞机,没说几句话就对我们说:“听说J的病厉害了,移植了骨髓还是没好,我一定得去看看他。” 我们马上就同意了。 只是嘱咐儿子去时早点回来,一来怕影响人家休息,二来怕儿子天黑开车不安全。 儿子也答应了。到了那天晚上,儿子从J家里打电话,说J想留他一起吃晚饭,问我们可不可以。语气中我们就好像觉得有些不祥之兆,马上就同意了。等儿子回来,我们急不可待地问J怎么样了? 儿子说,好几个朋友都在他家里,J看上去还是挺高兴的。我们也仍然觉得他是会好的。

最后一次知道J 的消息是从大约十天前的《世界日报》上看到J的父母为他征集骨髓。还看到J的照片登在报上。J 还是那样笑呵呵的。J还说,希望通过这次征集骨髓,能使人们对白血病和捐赠骨髓有更多的了解。一个十九岁的孩子能有这样的情怀,真是让人感动不已。这时我们还是对J的好转充满了希望。其实现在想来,那时大概已是在做最后的努力了。 那时他的爸爸妈妈该是怎样的心情啊。

谁也没想到事情发生得这样突然。一个十九岁的孩子就这样走了。生活才刚刚开始。。。

几千年以来,人们就一直在讨论,人死了以后有没有灵魂。无论是屈原,还是祥林嫂。我想起了前些日子看过的电视剧《血色浪漫》,李奎勇知道自己得了肝癌后,对他的好朋友钟跃民说,“你说人死了以后有灵魂吗?我走的时候,会在天花板上等你,你看不见我,可我能看见你,你朝我招招手,我才会放心地走,那是咱们最后的告别……"。

J, 如果我们的儿子在外州的大学里来不了,我们会替他朝你招招手的。

2006年4月于加州

阁老 发表评论于
罢了小弟说得太对了!
愿走的人一路走好,愿在的人珍爱自己。
罢了 发表评论于
我的母亲十二年前也因白血病去世。几年前我的中学好友也因白血病永远告别了她的亲人。那个时候她只有三十几岁,我横跨美国飞去华盛顿DC看她,她拉着我的手对我说:“以前的日子无论多艰难,现在回过头去看,那过去每一天都像是天堂中的日子。我并不怕死,但怎么也割舍不下我对亲人的爱。”她去世的时候,小儿子才三岁。

这样的痛我也经受过,但我一直记得泰戈尔说过的话:“天空没有留下鸟的痕迹,但我已飞过。”我们挚爱的亲人、朋友们虽然走了,但他们留下的爱却深深地嵌在我们的生命里,充实着我们余下的生命,对他们永远的念想,将成为支撑我们走完人生的力量。

生命需要支点,生命很脆弱,但有了支点生命就会强劲起来,支点提供给生命的,不只是一种依托,一种凭籍,一种支撑;它提供给生命的是永远的信心,充实和力量。这支点不是别的,是生命对人类的关心和同情,是生命对生活和世界的爱,是生命对未来永不失落的希望。J的死确实让人心痛,他的父母更是痛不欲生。但那些在他生命最后阶段付出爱心的人们,使我看到了生命支点的力量,使我在为他悲痛的同时,感到了一丝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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