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清醒的时分,我谢谢你们...




睡啊,睡,拼命地睡。像沙漠里断水多日的行者,一朝见到小小的水洼,便猛扑上去,跪地狂饮。
喝啊,喝,拼命地喝,恨不能把一面湖水都给吞下肚去,以化解郁结多日的干涸。
最后岂止是口唇,整个人都浸泡水中,像块干燥的海绵,竭力地吸,吸到每个细胞都饱和,酣畅淋漓。
人在清凉的,摇曳着水草的湖心轻轻呻吟,带着极大的释放,极大的快意。
像盛夏的北京没有空调的四合院里一只热得死去活来的猫,四爪和尾巴都摊开在水泥地上,形同一张猫皮,极力寻求凉意。

我就那样地睡着,以无穷无尽的姿势。
有时真的像只猫。一只胳膊压在另一只胳膊上,一条腿压在另一条腿上,微微地弓着背,头歪在枕头里。
每一个姿势都不能持久,因一旦持久人就会疲惫。所以不停地翻身,迷迷糊糊中微微皱着眉,不时发出疼痛般的呻吟。
其实哪里都不痛,哪里也都痛。包括精神。
最痛的,莫过精神。

连日累积的疲惫像个阴险的高利贷盘剥者,在我稍能喘息的日子忽然面色狰狞地端出帐本,上面是铺天盖地,无法偿还的债。
面对债的达摩里斯剑,我身心的角角落落都如破产的佃户,苟延残喘,奄奄一息。
人,像被施了昏迷的魔法,说不出话,也爬不起来。只像在暴风雨中瘫软在地的一株大波斯菊,委身泥泞,无力翻身。
整个大脑一片空白,或,一片混沌。像天地初开的时分。没有过去,没有现在,没有未来。
只有一个微茫的,忽明忽灭的念头:要是能一直这样睡下去,要是能永远睡下去,该多好,该多好...

此心,像深情的王子,在静静守候昏迷中的灵魂。
等她醒来,睁开眼睛,露出笑容。
从某种意义上讲,这一刻头脑像个植物人,一无所有地,死亡般地沉睡。
是悲哀,也是幸福。是牢狱,也是自由。
像被雨打湿翅膀的蝴蝶,精神萎顿在萋萋芳草中,等候新一轮的展翅,迎着阳光飞舞。

几乎比赴死还艰难地,我睁开眼睛,又闭上眼睛,反反复复,直到终于有能量让双眼大睁。
沉静中隐隐想起昨夜的梦,一个又一个支离破碎的梦。
梦见被一个恶妇命令去给人洗衣服,用手洗。愤愤离去,没走几步就踏进另一个梦。
梦见一封信。很美的信,很漂亮的文字,很难以形容的心情。

我的人生,在黑夜,在白天,在有意识之地,在无意识之地,悲喜交集地进行。
想起那个有着好玩ID的男孩子写来的信。一连几封都那么真挚,可爱,温馨,让我在极大的困顿中也能苍白地微笑。
可是,最后一封信的最后他说:“愿猫猫:平安蹿出,平安蹿回,蹿出欢乐,蹿出幸福。再见吧,可爱的猫猫!”
看到这句我的笑容全部凝滞,无尽的伤感跃上心头。
回了信,至今没有回音。像很多个曾留给我真挚话语的人一样,他消失了。

他认为我“睡眠很好,入睡很快,睡得比较深,并且少梦。精神很饱满,极少能有疲惫的时候。”——全错啊。
他认为我“常听欢快的音乐,才造就了这只蹦蹦跳跳快快乐乐少忧少虑可爱可敬的聪聪猫。”——错一半啊。
他说“右膝盖已经伤过,只要以后稍加注意,跑动得法,少单独负重,就可痊愈。附加:运动之后,会出汗,应防止冷风吹。饮食上排骨汤也比较养人,记住了吗?:)”——让我差点流泪...
但是他消失了。昏昏沉沉中我有气无力地想:所有这些来过又消失了的人们,有机会,我要谢谢他们...

照如今的状态,除非奇迹发生,日后也不会有特别好的机会了。所以今天,我谢谢你们。
你们中所有曾给过我真情,睿智,美丽的思想火花的人们,我记得你们每一个人的名字,和你们每一个让我深深感动的句子。
在我尚清醒尚能思索的时分,让我以一颗智慧的心谢谢你们。
怕哪天我会累糊涂了,累成橡皮人,那时纵能感谢也没有分量。
所以,在此刻,在我心智健全还算清醒的时分,我带着尚聪慧的笑容谢谢你们!

看到孤鹤送的音乐了。因为看到的时候形同木乃伊,所以没有亵渎地发出声音。
虽然听不到那支曲子,但此时无声胜有声。我很开心!
适才还看到无智送大家的帖,里面有段话,显然是对我,或也许还有肖萧,在说。呵呵。
别紧张啊,阿智,谁说你无智的?猫猫只是累坏了而已,不然不会沉默不语。沉默,是因有气无力,力不从心。
但凡有气力,我一定会四处发猫瘟,嘿嘿~^^
还有,蛙哥,喜欢你那个蔡琴的帖。可惜猫妹行将就木,不然一定好好跟一帖。没有三言两语地跟帖,是怕亵渎。
此时就是听着蔡琴的歌写下上面的字,特此感谢!

人类创造着文明,但文明恩将仇报,要把人压榨到奄奄一息,只剩最低级的欲求,就是——

吃饭,以及安睡。

可怜的猫猫,正大步蹿回茹毛饮血的时代!:((


猫猫 08/19/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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