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可以在赤道上漂泊

前不久有个朋友写信给我，说：猫猫，读了你为肖萧写的《对酒当歌，一生同在》，很感动。“我真愿你们初见面的地方不是在金门桥上，而是在赤道，那样就可以永无终点地走下去，而不是只陪伴一段。”
读后很久很久地微笑，想，这人好可爱，呵呵。同一封信里他还“暗自思量，这两人该是多么绝好的一对”呢。呵呵。

别的不说，那个在赤道上永无终点走下去的意象，颇让我动心。这位朋友一直欣赏我，可他偶尔的字句便是惊人之语，带着令人屏气凝神醍醐灌顶的震撼力。

想想看，假如，假如我可以在赤道上永无终点地走下去——不管和谁！

相当诱人的想法。诱人到，我一连多日茶饭不思，只琢磨那样一种生活的可能性。
为此，常常凝滞，常常自失。
特别是在这样的日子，每天像上了发条的闹钟般滴滴答答，狂奔不停，每隔几分钟就要填一次case billing log，做了什么，花了几分钟，收费几何。
从没想到自己的时间可以这么值钱，可以这么被用来刮地三尺，不管对方是富有者，还是贫穷者。
常有种冲动，对中国人或可怜人的case心怀不忍，想少填些费用，惜乎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万事，不能由我。
听着电话里焦虑的声音几乎会觉得，自己正在做的事还是有意义的，至少，能带给迷茫者些许的慰籍。

但是我的性灵快要被这样的谋生榨干了。在一天超过八小时的劳苦背后，我清醒的光阴已所剩无几。
难以想象，如果一辈子都这样活下去，我的灵魂会枯竭成怎样。
势必将成为精神的撒哈拉，死光了林木，穷竭了湖泊。
届时将只能在繁忙的夹缝里喘息，在精神的海市蜃楼里眺望生命的绿洲，于干渴中徒然向往。

我非上帝。我不知我的人生将有怎样的，另外的可能。
骑虎难下，说的正是此种心境。
也许有天奇迹发生，我将得以放弃多年所学，不顾一切去流浪。
感性地活一场。感性到极致，让分分秒秒都神采飞扬。

一个游吟诗人的灵魂，蹒跚在苦行者的路上。每念及此，都会不绝如缕地哀伤。
所以那个赤道的意象如此动人，让我——心驰神往。
明知不可能，也要不眠不休地思量。

想象着瑰丽的热带雨林，过剩的氧气，和永远热恋中的太阳，目若星辰，闪闪发光。
是另一种艰苦，但，总能活下去，总会有办法活下去。不是吗？
在赤道上走着，我将抛弃一切一本正经的着装，穿最舒服的鞋子，和最不羁的衣裳。
也许什么都不穿，像夏娃，只穿几片棕榈叶，头戴五彩斑斓，散放着清香的花冠。
走啊，走，在地球上最纯净的地方，走过生命中最芬芳的年轮。

读肖萧来信，谈他开车穿行五个州的经历，甚为震撼，也甚为起敬。
我做不到的事，他都做到了。在回信里我说：人的生命，多么不同．．．
看着别人实现我渴望实现的梦，心中的酸楚，无以形容。
生活是阴差阳错的大师，把生命当泥巴，捏出许多无奈。
我的生命就是无奈之一，是生活的杰作。因质地的不相宜，迟早会毁于一旦。
那时生活会悲哀地叹息。

因为乏味地活着，所以头脑也日渐乏味。
看到肖萧带着音乐和文字出现，乏味的精神里也冒出火山岩浆般滚烫的气泡，证实着仍然激情的存在。
不至像一潭死水，一劳永逸地静止下去，消亡下去。

可见，一个人的精神是另一个人精神的拯救。
隐约意识到，自己其实一直在期待着如此的拯救。一旦到来，灵魂中便波涛翻滚。

是以写下上面的话。

从这个意义上讲，希望你会一直在，肖萧。希望你会一直分享你的音乐你的思索，这样我就可以一直奔放地活着。
害怕成为行尸走肉。害怕失去能感受的心。害怕在生活凛冽的风里被风干了精神。
如果人的精神可以独立于肉体而存在，真希望这精神能和你的一起走在赤道上，像那个朋友所期许的，没有终点地走下去。
你会是个很好的同行者。那旅程会很丰富，很壮丽。

因为是读你的帖而有的思索，此帖就送给你吧。
都是发自深心的感受。因为有美好的精神激励着我，我可以完美地真实。

把我的真心，把我每一个片断的真心都留在大地上，我便幸福。

谢谢你让我幸福！


猫猫 08/12/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