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的觉比别的孩子少,天一亮,或家里有什么动响,她就会醒,然后就一咕碌地爬起来,从来不赖床。她的睡觉总是一件让我楸心的事,人们总说,小孩是在睡觉的时候长个的,想着女儿娇小的个子,再让她早早地起来,心里不免有些心疼。反正在家里,就不急着叫女儿起来了,早早地嘱咐了家里人,动作轻些,别把她吵醒了,让她多睡几分钟。我计算了一下,以她的速度,大概需要半个小时把早上的事情打理完,八点钟必须出门,否则就赶不上校车了。我就拿了一个表坐到她的房门口等她,表上的指针正好指到七点半的时候,我才准备敲她的门。正要敲,又犹豫了,“再让她多睡两分钟吧。”,多睡一分钟都是可贵的。到了不能不叫她的时候了,我才敲了她的门。她很快就答应了,但我还没有立刻听到她起床的声音,大概是昨天睡得特别好,现在还在迷糊中吧。我就催了一句:“动作快点,不然会迟到了。”,接着就听到她惊了一声便慌慌张张在起床了。小小的年龄,却生就一个操劳的命,老是担心这个,担心那个,我一催,她就开始担心迟到了。我后悔不该催她,一个小学生,迟到了能耽误什么呢,我何苦让她惊惶呢。
女儿穿好了衣服,就去刷牙洗脸了。难免又要叮咛几句,“别忘了洗耳后根。”、“颈子下面多擦擦,那里容易出汗。”,“知道,你都说过一百遍了。”。我心里笑了笑,我小时候也是这样说的,我也是这样“烦”大人唠叨的,做父母的人都是啰嗦的。女儿洗完了,我一看,一只眼角还挂着眼屎呢,我就重新涮了一把毛巾。既然是我在涮毛巾,我就把热水拧得滚烫的,把毛巾在热水里反复浸搓,等毛巾烫透了,再挤起来,在女儿的脸上擦洗,不能让滚烫的毛巾在脸上停的时间长了,动作要快,女儿的小脸蛋太嫩,否则会烫疼的,不能跟我的这双满是茧的粗糙手比。擦了几下,毛巾不那么烫了,再把眼帘这些地方小心地擦洗干净。女儿说:“很烫,但是很舒服。”,是的,在理发店里,我就最喜欢刮脸的师傅从煮开的水里捞出一条毛巾拎干了,盖在我的脸上,那一刻,能让全身的筋骨舒坦。我托起女儿的脸,好好看看,是不是每处都干净了,瓜籽型的脸,白净白净的,好看,女儿嫣然一笑,像花儿一样,我立即感到幸福得像在春天。
“爸爸,给我梳头发。”,女儿递给我一把梳子。这就让我犯难了。女儿小时候,我是给她梳过头的,那时候女儿还小,对穿戴还没有讲究,也不明白漂亮到底是指什么。把头发梳直了,或披着,或扎成一把,就行了,女娃娃怎么都好看,套上一件花裙子,就能像蝴蝶一般飞起来。现在不一样了,女儿大了,已经开始上二年级了,像所有爱漂亮的女孩子们一样,开始注意服饰和打扮了,开始照镜子了,头发自然是爱美的女孩子不容忽视的。无奈,女儿自己梳头,确实还不太行,我也只能赶鸭子上架了,但我先向她申明,梳得不好看你就只能将就了,别抱怨。也许女儿的记忆还停留在儿时,也许女儿生来就对爸爸充满信心,她说:“爸爸会梳头的,会梳好看的。”,既是信任也是鼓励。
记得小时候看我奶奶梳头,先用普通梳子梳,然后换成密密的篦子梳,还要沾用刨花浸泡的水,把头发梳得水亮水亮的,再用发卡把头发盘起来,过程颇繁琐,所以一直以为梳女人的头发是最难做的事情之一。我没有看过奶奶穿过什么好的服饰,但出门上街、走亲访友的时候,头发总是要梳得整整齐齐的,特别是我奶奶后来年龄大了,卧床的时间长了,但只要起来把头发梳了,人就看得精神了好几分,所以我也一直以为梳头是女人最重要的事情之一。奶奶的形象在我的心中常常化作一头蓖得细密的水亮头发,就跟她老人家的遗像上的一样。女儿大概不会理解我此时的遐想,也不会理解梳头在我这里的分量,但思念前辈、期望晚辈正是生命的接力,正是这样代代相传的呀。女儿,我希望你今后是个尊老爱幼的人。
梳头要先把头发梳直理清楚了,这一点上,男女都一样的,都是要把头发先整理好的。梳子从头发根开始,一直理到头发梢。男人的头发短,从发根到发梢,瞬间就到底了。而女人的头发长长的,梳子往发根上一插,便是满满的一梳子头发,需要慢慢地从发根梳起,甚至还要用些力量。刚开始的几梳子,头发还没有理顺,还不能从头梳到底,反复地梳几次,待头发顺齐了,再一气呵成地从发根均匀地梳到发梢,梳子随着力量,从发梢出来便在空中画出一个圆弧,更显得女性特有的态姿和魅力。这样重复几次,那手臂配着不断画出的圆弧,便是美伦美奂了。
大概女儿昨天睡觉前头发没有完全干透,也可能晚上睡觉的时候出了汗,女儿的许多头发都打了结,梳头的梳子常常被这些结挡住了,特别是刚刚长出来的绒发,又短又细,缠在一起便成了死结,我一用劲,竟扯断了几根结在一起的头发。女儿的头发生来就稀,而且发黄,我如此生硬地扯下来,不能不让人心疼。我一边小心翼翼地结开这些结,一边叹人命生来就是不一样的呀。如果你生来就像有些孩子的那一头乌黑的厚发,我就不至于如此吝惜了。也道是,人生来就是不一样的,有的命好些,有的命苦些,有的人顺利些,有的人坷坎些,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要有自强不息的精神和勤奋向上的信念。女儿,我希望你今后是个发奋图强的人。
我用右手上的梳子不断自上而下地梳理着头发,但却画不出优美的圆弧,看来男女真是有别呀,女人的美姿和男人的俊态本来就是不同的,模仿的结果只能是邯郸学步不伦不类。我把一撮撮缕好的头发拢在左手里,如此这般反复多次,所有的头发都拢到了左手,终于可以开始扎起来了。这时我才想起来,事先忘记把皮筋套在左手腕了,伸手去拿皮筋,头发在笨拙的手里又都散了,真是男人的手啊。男女在行为举止上的不同,也会反映在性格思维上的差异,女儿,我希望你今后做个真实的女人。
看看时间都快来不及了,我就跟女儿说:“你先去吃早餐吧,你边吃我边给你梳。”女儿个子娇小,与睡觉有关,与吃饭也有关,看到别人家的孩子的狼吞虎咽吃像,我就羡慕不已。相对与于其它种类的早餐,她较容易接受面条,所以,今天早上我特意给她下了一碗面。吃面条的最好餐具是筷子,我早就给她准备了一双筷子。女儿的手小,但捉筷子的手却是握在筷子的顶部。听老人们说过,筷子握得远,以后离家也远,感到有些心酸,不敢想象她离开家人到遥远的地方闯荡的模样,你真地要走那么远么?太难为你了,我也会想念的,舍不得让她走那么远。但你一定是追求幸福去了,一定是追求理想去了,对吧?女儿呀,我希望你今后是个幸福的人。
女儿用嘴衔住一根面条的一端,用劲一吸,那根长长的面条就溜进了她的小嘴里,但面条尾梢带出来的汤水溅得满脸都是,逗得她哈哈大笑。这种事发生在大人身上,大人会皱眉头,但发生在孩子身上,就是童趣了,我没有责备她把洗得干干净净的脸又弄脏了。随着年龄的增长,童趣或许会变得无趣了,童年是短暂的,珍惜这段美好的时光并好好地享受渐去渐远的童稚童趣,更应该长留童心常存童趣。女儿,我希望你今后是个快乐的人。
“头转过来,我给你梳个刘海。”我终于梳完了女儿的头发。我端详着女儿,呵呵,有点李铁梅的形象了。不过,我可不要你替我跳八百斤,我只要你健康幸福地成长,你以后的担子重着呢。我自告奋勇地替女儿穿袜子穿鞋子,当我蹲下去的时候,我居然用手撑了一下地。我不再像以前那样灵巧了,也不再年轻了。
我们终将老去,女儿终将长大。生命就是这样延续的,爱也会永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