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长一段时期,不知是习惯了一个人消化喜怒哀乐,还是上学打工占去了太多空暇,经常都是隔好久才往家里打电话。有时候甚至两个月都记不起要跟家里人报个平安,闲聊几句。刚来的那一年,还坚信电话比不上手写的信函来的温暖,即便再忙都会花上几个钟头断断续续的写上一封七、八张的信,事无巨细一一汇报。电话这头的声音是会飘散在空气中的,信不一样,家里人想我的时候还可以拿出来重新看一遍。而且当时也没有什么娱乐活动,看电视看不懂,买东西买不起,写信成了一个充实又能打发寂寞的方式。不光是给家里人写,也给同学好友写,并不期待他们也同样写上一大篇给我,只是尽情的抒发自己的感受。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信是不写了,电话也少打了,跟家里人说的借口还是和从前一样——太忙,没时间。其实细数一下,从前是休息被不规律的打工时间段和上课日程搅和的没有一个整形,后来是 ON/OFF 都调到规律又安稳了,空余时间全被用在看电视、逛街、约朋友吃饭、研究杂志上了。去年夏天回家住了二十多天,因为这边还有一个惦记的人,头一回生出迫不及待要回日本的情绪,临走时,我已经不再像从前那样依依不舍红了眼眶,妈妈还是像第一次送我时那样生死离别般伤心。最后,妈妈只提了一个要求:每个星期必须往家里打一个电话,说话算数。听到这个,我才内疚地发觉自己这几年来都是实在无聊了才打个电话,还都不定时。家里就我一个孩子,嫁人还嫁给了广东佬,对妈妈来说,自己的女儿好像从那年出了家门以后就再也难盼到回来的日子,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一种失去的危机感时刻都在困扰妈妈。所以每次我跟劳工回广东,妈妈都要任性的从江苏飞过去看我。
回来日本后,一开始还真不习惯每个星期往家打电话,但是哪次不打,我的手机里肯定充满了妈妈打过来的着信号码。慢慢地每个周日晚上成了至少一次的电话时间,且一次通话至少一个钟头以上,挂不挂电话那要看妈妈她老人家是否讲够了,讲过瘾了。偶尔赶上有什么热门电视剧或现场直播的话,还得候到结束再补打过去。要是哪次我的嗓子有点沙哑,妈妈又会怀疑是不是小两口闹别扭了,非要把电话交给劳工亲自审问几句,验证一下。
这次回去想给妈妈买台电脑,今后能见到我的样子,听到我的声音,再也不用电话追踪了。但想想一个五十开外,爱好养狗整天围着狗转的中年美妇连普通话都讲不来,除了视屏以外,能用好书写吗?岂料跟妈妈一提这事儿,仿佛哪壶开了提哪壶一般,原来前几日老单位同事聚餐,大半儿都在家用上电脑了,虽然是以网上游戏为主。众位叔叔阿姨们一听说我妈竟然还是脑盲,很是惊讶,煽风点火之下,我妈倍感自己落伍于时代就算了,连一帮退了休的老头老太太都比自己时髦了。这次听我的提议,得知除了看新闻看节目打游戏还可以跟我在日本的电脑连线视屏,随时监控我的饮食起居、裙子长短、脸颊胖瘦、晴天有没晒被子、等等,兴奋地都快忘了我回国是下个月,不是下礼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