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请好好吵个架吧!

苏菲如果不常常穿着懒懒散散的宽大休闲装,又吸拉双人字平地拖鞋的话,她满可以弄得像一位明星模样,或者如一位著名电视节目主持人的。要端着那份儿,她想也是可以的,谁叫她也在乐队里做过歌手,也在电视台主持过节目呢。苏菲很固执,她想起纯洁美丽的吉永小百合离婚了。那位当年曾经崇拜吉永小百合到无以复加地步的优秀男士最终说:‘这真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啊,美丽纯洁的百合也要吃饭洗浴吵架。看到这些,仙女般的印象还是要退却的呀! ’ 苏菲没有调查过这个故事的真实与否,倒是也不愿意就从此从仙女到俗人了,她想:‘我本来就是一俗人,那就好好当个舒舒服服的俗人吧。如果有人看到了仙女的一面,那也是好的,好过本以为是位仙女却又发现是位俗人吧!’

在威尔士呆上了一整子之后,苏菲发现自己居住的这个城市附近有一个英国非常著名的国家公园。看看介绍,斯诺多尼亚公园不仅仅是英格兰和威尔士区域第二大的国家公园,还是威尔士最后一位真正的王子 Llywelyn 所拥有的要塞呢。据说每年都有大约 200 多起进入这个公园的人迷失或遇险的事件,需要由主要是志愿者组成的救援队把这些探险或者不知什么原因进入山里的人给救出来。‘真是有点没事儿找事儿呢。换作是我,也就在房子周围散散步就行了,和朋友家人在一起吃吃喝喝聊聊多好,不会弄到给别人添麻烦。’苏菲心想。

爱德华已经是第五次遇见苏菲了,或者说是第四次在故意的情况下‘无意中’遇到了苏菲。爱德华是位温文尔雅的北威尔士小伙子,他平和的脸上总是带着笑意,显得很真诚。从某一天早上爱德华看到穿绿格子连衣裙的苏菲一刹那开始,他就决定要认识这位新到这里的女子。接下来的几天里面,苏菲就在办公室,在咖啡室,在资料室都看到同样一位点头微笑的金发男士。苏菲也没有在意,遇到时也就点头微笑然后就过了。

在这里,苏菲有些自己的朋友。阿英就是一位。阿英从中国大陆来,愉快地笑声总是给她周围的朋友们带来好心情。四十多岁的阿英有点孩子气的单纯,常常喜欢和苏菲聊她喜欢的 拉赫玛尼诺夫的音乐还有他的音乐当中包含的‘俄罗斯风格和忧郁深沉’。苏菲喜欢看阿英热切地讲解拉赫玛尼诺夫的样子,觉得好像阿英在挥洒着她的热情的时候,总是特别的率真,虽然苏菲从来没有听过拉赫玛尼诺夫。苏菲喜欢的是海顿和巴赫。有一天傍晚,阿英提议说一起到外面走走。苏菲也是个非常喜欢散步走路的人,真是巴不得。她们决定从不远处的 Menai Bridge 走过去,到海湾的另外一边。班戈这边望过去,桥那一端的 Anglesey 岛在夕阳下闪着金光,绿绿的一片片树林当中,点缀着一处处威尔士特色的房子。隔着海湾从班戈一看对岸,还有一点薄薄的雾在岛上飘散着。苏菲知道一点儿 Menai Bridge 的历史,建于 1819 年吧,是第一座现代重要的吊桥呢。苏菲和阿英慢慢走到了班戈的对岸,还找到一家没有关门的‘ fish and chips’, 拿着包吃的,又回到了海边。

阿英一边说笑着,一边向周围的鸟儿散着 chips, 好多大小不等的鸟儿就围了过来,争着抢着。苏菲看到有大一点的海鸥不断把小一点儿的鸟儿赶走,就站了起来,想把强盗鸟儿赶走。阿英叹口气,突然说 : ‘看来人和鸟儿都一样,都是要吵要争的。’她突然有点激动地要说点儿什么:‘这儿看起来真安静啊,除了这些抢东西吃的鸟儿们’。阿英顿里顿,望着海面不知道什么地方,接着说 : ‘苏菲,我讲个故事给你听吧。’原来阿英从小喜欢一位邻家的大哥哥。他们从小一起长大,阿英以为这个大哥哥就会成为将来的先生。但是阿英的父亲却不这么看,他认为邻居家出身成分不好,阿英会跟着吃苦的。邻居家男生去当兵了,每每惦记着阿英,就写很多的信回来给她。阿英的父亲开始还一一把信转给阿英的手上,后来就都给扣下了,想的是为了女儿好。邻居家的大哥看到渐渐没有回音的信多了,也就似乎明白了什么,他以为阿英有了新的朋友,也不会在意他这个出生不好的人了。就这样,阿英也长大了以为邻居大哥忘了自己,所以和看起来还不错的一位男士结了婚,平平淡淡的生活着,还有了自己的女儿。随着时间的流逝,阿英听说了邻居大哥的消息,原来这些年他从部队转业了,到了新疆,和一位维吾尔族的女士结了婚,也有了自己的女儿了。阿英在偶然的一次机会里碰见了这位当年的邻居大哥。‘ 20 多年了,那种感觉一点都没有变过。当我一见到他我就知道他在我心里还跟原来一样,’阿英平静的说。‘可是你知道吗,他经历了一些事情’,阿英有点儿激动起来。原来邻居大哥和维吾尔族的女子结婚以后,总是有不少的争执,为了些日常的琐事,也为了些都说不出具体的什么原因。阿英有点急促起来,她说:‘你知道吗,我不曾想过是不是少数民族的原因。有一次我这位邻居大哥和他的夫人吵了一架之后,就睡着了。而他的夫人,他的夫人在屋子里烧好了一锅开水,然后,然后端着往邻居大哥的肚子上到了下去。’苏菲禁不住‘啊’了一声叫了起来, 她急急得叫着:‘太残忍了,太残忍了!’过了一会儿,阿英有点儿平静下来:‘其实我大哥说他家吵架是经常的,没有想到会成这样。他说如果和我在一起,我们应该不会如此。’阿英最后非常冷静地说:‘就算他自己说自己和常人看起来一样但因为这个烫伤的事情其实已经很不一样了, 我还是明白得很,他在我看来和原来没有什么分别。虽然我也有家庭了,我知道谁是我真正喜欢的人。也许以后我会知道怎么办'。苏菲愣愣的没有说话,她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除了叽叽喳喳的海鸟们在四周继续着觅食争抢,四下里安静得让苏菲仿佛觉得时间停止了几秒。

‘快看,天鹅,一对儿白天鹅!’阿英突然欢快地叫起来。啊,真是有一对儿白天鹅呢,一前一后靠得近近的,从 Menai 桥下游了过来。这次对岸 Bangor 的房子和一丛丛绿树又映在水中,蓝得非常纯净的海水没有什么波澜。两只不知从哪里来的天鹅就那么恬静地游着,一会儿这只在前面,一会儿另外一只领着道儿。苏菲没有见过在海里游的天鹅,起码没有在这么美丽的海湾里。苏菲想了个轻松的话题:‘这么漂亮的地方,听说肖恩康纳利都有别墅在附近呢。 007 还真是会选享受的地儿呀!’

过了几天,苏菲又碰到了那个已经有点儿面熟的金发小伙子。‘你好,我常常碰见你。我想还是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爱德华,’爱德华终于有机会介绍自己了。聊了会儿,爱德华说希望尽尽地主之宜,找时间带苏菲四处看看。苏菲想了想,也没什么好别扭的,就同意了。要知道爱德华是威尔士社会文化学的博士呢,这可是个了解威尔士文化的好机会,苏菲想。几天之后的一个下午,爱德华带着苏菲去到了著名的 Bangor Pier 。 其实 Bangor />/>Pier 离 Menai 桥并不远,好些移民到了新西兰的班戈人四五十年之后还在 BBC 节目当中绘声绘色地描述当年他们在家长带领下出海打鱼的事情。苏菲觉得这是个威尔士人非常引以为自豪的地方。在去 Bangor />/>Pier 的路上,他们经过了一些当地人的居住区。尽管也在一些不同的地方呆过,苏菲还是觉得这里的居住区安静的不同寻常。她忍不住对爱德华说:‘爱德华,这里一直就是这么安静吗?景色倒是非常美,就是太安静了,如果是我的话,得有好的音乐放得很大声才行!或者要有自己的家人,这样也不会太寂寞了。’爱德华笑了,他回答说:‘你是不是看到这里好多遛狗的人啊?其实不少人是因为没有家人朋友,所以溜溜狗,派遣一下,也可以和别的人有个话题的 ! 我也养了一只狗,在家里呢。’苏菲只是笑了笑,想着养狗目的是为了和别的人交往的事情。‘这里有的人都说,如果有个人常常一起吵吵架都是好的,’爱德华补充道, ‘起码还有人交流呀!’

Bangor />/>Pier 就像温哥华和西雅图之间白石镇那个 Pier 差不多,只是班戈的有座白色的亭子提供下午茶和点心,白石镇的就只是木头架起的通道一直延伸到海里。看来到处都有类似的东西啊。 Pier 就是 Pier , 吵架就是吵架。苏菲看到亭子边上有几位中国模样的人,像是一家子。中年的夫妇带着孩子和年迈的父母,好像都是从大陆来的,叽叽喳喳地争吵着,正在选角度照照片,苏菲对爱德华说:‘对不起,稍等’。她走到这一大家中国人的面前,说:‘要不要我给你们照一张合影?’这一家子热热闹闹地说着感谢的话,把相机塞到苏菲手里面,又争论比划了一番理想的背景。苏菲笑着给他们拍了两张。爱德华在一旁乐呵呵地瞧着,没有说什么。苏菲回过头说:‘中国人比西方人爱照相吧!声音也大很多。’爱德华说:‘是啊,我们通常都是拍风景,’他很有风度地回答道。看着他温和礼貌的样子,不知什么原因,苏菲突然想起斯洛东尼亚国家公园每年的遇险人数来。如果那 200 多遇险的人大多数都是本地人,还是因为寂寞才到山里去的呀 , 苏菲暗自想着。

爱德华陪着苏菲走到海边的沙地里,在海水不断的冲击下,沙地里留下了不少的海藻和贝壳等杂物。不知道为什么,苏菲突然觉得海水的哗哗声好像也隐去了。只听到爱德华在说着:‘我觉得世界上最美的地方就是班戈,我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 … ’。苏菲只是微笑着,点着头。这里真是安静呀!她看着自己红红凉鞋里的脚,仿佛觉得左边大拇指上的一块儿粉色的指甲油就快要掉下来了,还仿佛听见有点儿什么东西在剥落的声音。她笑着说:‘爱德华,我觉得这里的人都很有礼貌的。是不是班戈夫妇之间如果要吵架,先要问问对方‘亲爱的,请好好吵个架吧’,然后对方就平静地说‘ now, you may proceed’...”

看看对岸美丽的景色,苏菲禁不住想问问谁,不知道那两只在如此美丽的海湾里游着的天鹅,是不是也有什么吵的呢?要知道天鹅也是鸟啊,也会有争啊抢的时候吧,如果它们不吵,是不是又有点寂寞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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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细腻的心思,有种淡淡的乡愁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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