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想煎带鱼,往平底锅里倒油,一下子倒多了,于是想起母亲的煎带鱼。
那时候年幼,每逢母亲煎带鱼,必是到了过节的时候,要不平时谁舍得吃那么好的东西呢?家里有个平底小铁锅,黑精沉重,敦敦实实,是父亲在街上让锅匠“倒”的。我至今不知道在我们家乡做了一只锅为什么叫“倒”了一只锅,想来是把烧成汁儿的铁往锅的模具上一倒成型,就用了这个很形象的动词吧。母亲说煎带鱼不能用太多的油,多了不好吃,也煎不出好看的颜色来。想来那时的油也很贵,而且还要凭票供应,母亲不舍得多放而已。
看着母亲欢欢喜喜地把两条长长的白带子一样的带鱼剖肠洗净,斩切成块,裹上面粉,小铁锅在煤球炉上烧热了,母亲小心翼翼地倒上十滴左右的油,把鱼一块块地摆在小锅里。母亲总是很耐心地等待着,过一会儿翻翻面儿,还侧立起每块鱼来让它们熟的全面些。围绕在母亲膝边的我和二姐总是在闻到鱼香味后迫不及待地想吃上一口,总觉得母亲煎鱼的过程太过漫长,而母亲则象做艺术品一样精致,把鱼煎得黄金灿烂,香味扑鼻,铲到小碟儿中。
等父亲下班后我们已经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围着鱼碟儿转了好多圈了。父亲拿起筷子等于下了开饭的命令,一人两块儿带鱼,多了没有。香鲜可口的带鱼配什么都好吃,尤其是白米饭。我们兄妹五人和父亲,那时外祖母也健在,围在低矮的小饭桌前,孩子们一顿风卷残云,咂嘴叫香。外祖母的牙不好,又说有刺儿,总能剩下一块儿,就分给最小的我和二姐,父亲的碗里忽然又多了一块儿,是母亲把自己的悄悄地塞给他。回头看看母亲,她仍然坐在关了火的小炉子前,用馍渣儿擦那只留有鱼香的,和一点儿鱼油的小铁锅,她说那样也很香。
多少年过去了,那一幕还历历在眼前。
去年春节回国,母亲又煎了带鱼,放了不少油,依然是金黄鲜香,可是因为现在的鱼鸭鹅肉太多,七大盘八大碗的,只尝了一口就吃别的去了,竟也没多想。
今天猛然想起,母亲煎鱼的那只小铁锅,竟然还是三十年前的那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