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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势~拗弓步搂手冲拳~冲拳弹踢~马步上架冲拳~……”八月的阳光火辣辣地照在东单体育场上,一群七八岁的孩子正在那里列队打长拳,队前的女教练四十来岁,黄瘦干瘪,脑后拖了一根儿细细的麻花辫子,嘴里漫不经心地吆喝着招式,手中拎着一根儿尼龙绳栓的钥匙抡来抡去。
大姐拉着我的手一路小跑过去,口中直道歉:“对不起啊章教练,我们没挤上大一路,迟到了。”(注,那时的一路公共汽车开始有两个车厢了,人称大一路,起点站在公主坟,那时从北京城西去天安门的车貌似就是一路和四路还有地铁,每次都是挤得要命)
章教练从眼角一瞥我们姐儿俩,朝运动场边儿的栏杆方向一指,“先去压腿~。”
为了准备九月份开学,老爸给我报了东单体育场的武术班,老大放暑假之后,每个礼拜三次,跑公主坟挤大一路去东单。武术班里的孩子全是七八岁的,我站在队里足足比第二矮的还矮了半头有余。
年纪小就比较吃亏,第一天,列队踢腿,大队人马已经一路烟尘地“踢”远了,我还蹲在地上玩儿土玩儿得如痴如醉,被罚二十个仰卧起坐;第二天,马步冲拳,我突然老远看见大姐朝卖冰棍的老太太走去,当时欢呼雀跃朝场外跑,被罚二十个仰卧起坐;第三天,歇步亮拳,我突然无故大笑,被罚二十个仰卧起坐……
当然也有占便宜的地方,有了在幼儿园练舞蹈的底子,压腿不象别的孩子那么疼得跟坐老虎凳似的,下腰身子一仰就有,章教练有时候跟大姐闲聊就直说,“什么都得从娃娃练起啊,我当年八岁开始练,那苦头吃的……”
练武术的运动量比平常的玩耍要大多了,我平生第一次体会到什么是腰酸腿软,到家饭量大增,晚上睡觉根本不用老妈唱歌讲故事,头一挨枕头就着,蒙蒙胧胧就听见老妈跟大姐念叨:“练武就是好啊。”
跟大姐出门是非常快乐的事儿,早上去东单路口东南角的小吃铺里吃一碗担担面,练武完毕再去东单菜市场门口,五分钱一牙儿的西瓜,几个吃客人手一牙儿,围着地上一个大铁盆啃得酣畅淋漓,人人的吃相都是相当的不堪。吃完了西瓜,大姐回去菜场转转,买些在当时北京还比较罕见的蔬菜回家,比如疙里疙瘩的苦瓜,细细长长的丝瓜,还有圆圆的矮矮的塔酷菜(呃,这个是音译,原来的文字不知道,江南的朋友知道的给指点一二)。
当然,在我心中最大动力还有一个,就是能找个机会把某某军和某某虎给叫到某个阴暗角落,然后把什么进步踢腿、纵步飞脚、弓步推掌之类的好好活学活用一把。
杨白菜和小雨看我在院里每天早上起来正踢,弹腿,外摆,里合地疯狂折腾,自己习武的心思也热起来,但杨家阿姨不知为何,就是不答应。他们俩个一合计,不能去东单学还不能自己跟小五学么?
习武一个月,我就收了俩徒弟,hiahiahiahiahia (借用一把猪猪专利)
到了九月份开学,老妈骑车把我带到学校,头四节课顺顺当当地下来,放学后老妈去打饭,我就熟门熟路直奔沙坑玩儿土,正玩儿得高兴,只觉得头顶被人重重一拍,身后有人冷笑道,“一年级的小豆包,一打一蹦高~。”
回头一看,某某军歪着头看着我,身边某某虎一脸的坏笑。
校园里的人都走光了,操场上静悄悄的只有我们三个人。
我吓坏了,武术刚学了一个多月,长拳还没学全,成天练来练去,熟极而流的只有两个:一个是压腿,一个是正踢。
这里得讲一下儿我练的正踢,踢的时候,两手平伸,立掌,勾脚,一条腿绷得直直地踢出去,踢的方向?自己的脑门,章教练说了,踢得离自己脑门越近越好,我当时还傻傻地追问过,“那踢着自己怎么办呐?”
“你就不会偏偏头,这一脚就从耳朵边上过去了……”
后来看武打片,女主角双手被敌人从身后拿住,敌人还很嚣张地来一个单臂锁喉,女主角就往往刷地一脚正踢,脚到跟前,头一偏,敌人脑门儿正着,那真是要多飒有多飒。
我当时的麻烦有二:一是还不知道正踢的具体用途,二是某某军和某某虎在我面前而不是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