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暑假的一天,门铃一响,“一定是爸爸回来了!”我跑去把门打开。 爸爸后面还跟着一个女孩子。
“这是繁阿姨。”
“繁阿姨好!”
我接过爸爸的包,就冲进厨房。 “妈,来了一个繁阿姨。”
“什么繁阿姨?!韩小的爱人。”
“啊,这么年轻,像个小保姆。”
“法律硕士。”妈瞪了我一眼。
韩小是我小时候门对门韩伯伯家的老二。孩子们很崇拜的一个男孩子。吹拉弹唱都行,舞台上的主角,洪常青,郭建光。。。 韩小的才能,在这一片是响当当的。韩小的自行车起得很好。常常是前前后后后坐好几个人。陆妈妈总说,她的韩小为了排练天天给女同学捎脚,干事负责。
韩小下乡了。别人都回来了,他还没回来。这事成了陆妈妈的心病。终于,有一年春节,韩小刚到家,他女儿的妈妈抱着女儿也跟来了。韩小的女儿都已经两岁。女儿妈妈-繁树琴,宣传队认识的。韩小在乡下过的优哉游哉,繁树琴一家都待他像城里人一样。可是,繁树琴说,“韩小该回城,他女儿也该进幼儿园了。”
陆妈妈待繁树琴很好,她说要不是她来,韩小就一辈子回不了城。她托爸爸给繁树琴找个工作,那时法院刚恢复,就安排在那里打杂,公检法一个系统,户口问题迎刃而解。韩小又补了一次喜酒,爸爸妈妈以恩人之一的身份为座上宾。
“繁姐,喝茶。”我别别扭扭的说着,端上俩杯热茶。
“这么快,就年轻一辈。”她笑着接过杯子。 “谢谢。”
“我刚查过家谱。 韩小叫我妈阿姨。”我说
“叫我小繁吧,要不就繁树琴。我同学都这么这么喊我的。”
繁树琴到了爸爸单位以后,常来我们家。有时是爸爸的同事,有时是韩伯伯的儿媳,我一直都不知道如何称呼她才好。
人们都说繁树琴占了便宜。 可不是,韩小一表人才,家在城里,老爸还有门有路。后来她读了大学,大学毕业又读了研究生,好像又占了更大的便宜似的。只要一说起她,人们都会花一半的时间去说她的来历和她公公韩伯伯的身世。
有一次,繁树琴不满地感叹,同样是瓷砖,放到厨房就比卫生间的贵。没人敢接话除了韩小, 韩小说,贾平凹的原话是:“同样是一块瓷砖,有的贴在厕所里,有的贴在客厅里,被贴在厕所里的就注定要低一等。”然后摇摇头,“人也一样,你贴在我这儿正合适。”大家都笑了,包括繁树琴。 我一直记得这事,觉得韩小酷极了。
拿到硕士学历后,繁树琴分到检察院就成了重点接班人,她不光有文凭,而且肯干。爸爸说,院里要人下区县,她重来不推辞,一去两年都是扎扎实实地在下面干。大学生中就她能吃苦听话。老一辈退了后,她就像坐直升飞机一样,一级一级升得很快。
韩小听说在一个工厂干的也不错,可是后来工厂都不怎么样了,他也就失业了。有几年常常看到他在出出进进接送孩子,买菜买米,聊天打牌。
大家调侃韩小说:你老婆好福气呀。
他就对繁树琴说:你看,说你生在福中不知福吧,还老着急我这么个活法。
繁树琴匆匆地笑笑,连个反驳的时间都没有,就急着回家做饭。
有一次我问她,“你老这么让他说你?” 她说,“我是真的身在福中,我知道。”
再次回家,楼道里见到繁树琴和她的女儿。繁树琴驼色羊毛短袖配一非常合身的蓝色套裙,简洁干练,完完全全一个职业女强人。她女儿个子高高的,要不是和她在一起完全不认识了。
“你女儿都这么大了?”我感叹
“大学都毕业了。这是你女儿?” 她笑着说。
“叫繁阿姨.” 我对女儿说。
回去后,我告诉爸爸,我在楼道见到繁树琴了。
“繁检察长现在搬到我们这一楼来了。“
听着这称呼怪怪的,可是爸爸好像一点不拗口。 “韩小呢?”我问
“他开了一个公司。。。”
以后见到繁树琴,我都跟着女儿喊: 繁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