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me points are still really good ...
不能认为中国把美国当成主要对手,就以为美国也把中国当成了主要对手;不能以为美国在意识形态上把中国当成了主要对手,就认为美国在总体战略上也把中国当成了主要对手。美国的战略重心仍在欧洲。美国可以没有朋友,但不能没有敌人,中国是美国近期的敌人,俄罗斯是美国远期敌人。对中国安全最大的威胁来自中国国内。对美国最大的制约来自美国国内。
台湾问题实际是大国间的一场游戏。对台关系就是对美关系。与中国在台湾海峡对垒的不是台湾,过去是美国,今天是整个西方,未来则可能是日本。二十世纪后半叶中国史的精彩动人场面,如果不是发生在台海的话,至少也是与台湾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冷战结束后,美国在国际战略上进行重大调整。全球为之牵动。世界格局大变。在这种背景下,台湾问题也绝不可能循着以前的轨迹前进。敌变我变,不变受其乱。我们的目光不可须臾离开美国。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好,美国是当代的成吉思汗。它的意志就是别人的意志。美国的军事力量是其它六个世界最强国的总和。它不仅以军事征服世界,更以它的生活方式、道德观、价值观征服世界。后者比前者更有力量。在这种情况下,任何国家对外关系的中心都必然是对美关系。中国也不例外。本世纪初,在外交关系上应有一条准则:中美关系第一,其余在后。美国强大到我们不得不重视的地步,这决不是怕与不怕的问题。鉴于此,我们特别要了解美国究竟奉行了一条怎样的战略。我认为,美国的战略重心并没有向亚洲转移,美国也没有把中国当作主要对手。我们不能认为中国把美国当作主要对手,就认为美国也把中国当成了主要对手,此其一;不能认为美国在意识形态上把中国当作主要对手,便以为它在总体战略上也把中国当成了主要对手。美国仍然把中国当成地区性对手,此其二。
一、冷战结束后,美国总战略的重要核心是攀登新经济制高点。
美国的对台战略是服从于这个总战略的。美国独特的优势能确保它吸取全世界的英才。独特的国情则确保这些英才脱颖而出。独特的体制更将英才推向政权的宝塔尖。美国多少代战略决策层未犯大错误,或能及时挽救错误,正是此理。资本主义靠经济起家,历史上一直推崇重商主义。“谁掌握了世界贸易,谁就掌握了世界本身。”资本主义的战争首先是经济的继续,其次才是政治的继续。除了世界大战,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挡资本主义进行资本积累的进程。美国和苏联搞了几十年冷战,苏联在冷战中被拖垮,美国却在冷战中完成了新工业革命和信息革命。这其实是计划经济和市场经济的交锋。苏联解体后,世界地图被无声地重新画了一遍,执笔者是美国。美国打胜了政治仗,它还要打胜经济仗。新世纪是经济的世纪。“全球化”的真正含义是:由美国来安排世界经济秩序,划分经济势力范围。第一世界吃肉,第二世界喝汤,第三世界啃骨头,或连骨头也啃不上。“全球化”是一把利刃,将彻底阉割发展中国家经济发展的力量。这些国家的经济主权将在“全球化”中被取消。“全球化”就是“美国化”。最近美国有人提出“大美利坚合众国”的概念,是“全球化”的最好注脚。
上世纪中叶,世界上出现了政治圈。世纪末,政治圈除极个别外都崩盘,取而代之的是经济圈。这是历史发展的规律,也是必然。我认为,地缘上的军事因素已被地缘经济因素所取代。当今世界存在着“两圈一点”:以美国为首的北美经济圈,欧洲经济圈,东亚经济点。本来中东是有可能形成一个经济圈的,但被美国扼杀在襁褓里。七十年代,石油输出国组织以石油为武器,同西方打了一场石油战,引发全球石油危机。仗打得很出色,但战略意图过早暴露。美国立即意识到,丰富的石油可能使中东形成一个强有力的经济核心,这是美国所不能允许的。美国的中东战略由此出笼:扶持以色列,在阿拉伯国家中心开花。这还不够,还挑唆阿拉伯国家的相互残杀。美国的中东政策大获成功。以色列虽小,愈打愈强,因为有美国撑腰。阿拉伯虽大,愈打愈弱,也不得不依靠美国。美国既是凶手,又是警察,还是法官。
欧洲经济圈在十九世纪就已形成。美国最重视也最害怕这个经济圈。英国科学家麦金德曾提出“地理中枢”的概念。他将欧、亚、非大陆称作“世界岛”,居于顶端部份的欧亚大陆是全球的胸膛,欧洲平原则是心脏。麦金德说:“谁统治了欧洲平原,谁就控制了全球‘心脏地带’;谁统治了‘心脏地带’,谁就控制了‘世界岛’,谁就能支配全世界。” 地缘政治决定了欧洲形成经济圈的可能性,资本主义的发展决定了欧洲形成经济圈的必然性。欧共体的成立,铸造了欧洲圈的核心。苏联解体,前东欧国家争先恐后加入欧盟,为欧洲圈筑起了外墙。欧洲经济圈这块蛋糕越作越大,过去拿破仑和希特勒没有办到的事,欧盟办到了,这对美国的垄断地位提出挑战。亨廷顿很早就看到了这一点,他说:“当全世界的老百姓纷纷涌到美国大使馆寻求移民时,许多国家则到布鲁塞尔的欧盟总部寻找入盟券。如果下一个世纪不是美国人的世纪的话,那一定就是欧洲人的世纪。”美国欲独步天下,必迎战欧盟。这也是为什么美国的战略重点仍在欧洲的道理。
冷战后美国打了两场战争。我认为这两场战争都是经济战争。
① 伊拉克之战。伊拉克曾是美国坚强的盟友。伊朗革命成功后,美国挑唆伊拉克进攻伊朗。伊朗在战争中削弱,伊拉克在战争中变强。阿拉伯世界都站在伊拉克一边。萨达姆已成为中东的核心。美国人并不是不了解萨达姆的野心,却纵容他的野心无限膨胀,终于入侵科威特,触犯众怒。中东第二次可能形成的经济圈消弥于无形。中东是美国的命脉所在。在世界未发现新能源之前,石油是美国赖以生存的必备条件。为了石油它不惜一战。其实在伊拉克入侵科威特时,美国就已经胜利了。“沙漠风暴”只不过是给这个胜利锦上添花而已。有一个基本事实:1991年3月,美国在海湾战争中大胜,就从那一刻起,美国经济开始增长。这一轮增长竟长达一百个月,是相当罕见的。
②南联盟之战。这场战争毫无疑问是针对欧盟的。具有讽刺意义的是,欧盟积极参加了打败自己的战争。明知这是颗苦果,也不得不咽下。东欧阵营崩溃后,一统的欧洲已显示出强劲的经济发展前景。美国适时地在素有火药桶之称的巴尔干地区挑起民族矛盾,竟使波黑冲突延续十年之久,把欧洲拖得苦不堪言。欧盟仍在一体化的道路上艰难前进。1999年欧洲统一货币——欧元面世。就在此时,美国发动了南联盟之战,使新生的欧元汇率一跌再跌,至今仍挣扎在低谷。美国人的战争动机是隐秘的,口号则是公开的。吊死一条狗,什么样的理由都可以找到。美国为人行事,一切从自己的总战略出发。只要达到战略目的,可以当婊子,也可以当君子。与美交往,务必要注意它的两重性。譬如,它一面支持伊拉克境内的库尔德人搞独立,另一面又帮助土耳其政府剿灭库尔德人的独立运动。中国向美国打开大门时,正是中国人权状况最糟的年代。1976年天安门事件,美国三缄其口。今天中国的人权状况是历史上最好的时期。1989年天安门事件,它却大张挞伐。
本来东亚地区早就可以形成一个经济圈。日本是世界第二经济大国。韩国、台湾、新加坡等更是以小龙的姿态腾跃。可它至今仍是一个经济点而不是一个经济圈。原因有二:①这些国家和地区都是经济上的巨人,政治上的矮子。②经济与美国联系过份紧密。对美依赖性太强。换句话说,这些国家的经济“命门”掌握在美国手中。美国手腕轻动就能将其制服。1997年美国挑起亚洲金融风暴,这些国家被通吃。这时候东亚的地平线上跳出一缕曙光。中国人来了。邓小平是最具有战略眼光的政治家战略家,二十年前他就看到了今天。他的改革开放路线是中华民族的根本大宝。中国经济坚挺,政治独立。对自己而言,早已吃饱,尚未吃好;对世界而言,有中国不嫌多,缺中国则嫌少;对美国所建立的经济秩序而言,中国立不足,破有余。如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一个以中国为核心的东亚经济圈指日可待。这个经济圈可以命名为“大中华经济圈”。它包括了中国大陆、台湾、香港、澳门,甚至可以将南亚部份国家囊括进来,而那些国家的经济命脉在华人之手。美国人曾统计过,现在把大陆、港、澳、台的生产总值相加,已超过一万四千亿美金,世界排名第四。外汇储备则跃升世界第一。这些数字五年一小翻,十年一大翻。世界格局必然为之一新。
美国人还认识到,新世纪经济的竞争主要是海洋的竞争。新世纪人类蛋白质和各类食物百分之七十将来自海洋。海洋也许还是新能源的基地。从传统的地缘政治讲,美国和中国被浩瀚的太平洋隔开,即使做不成朋友,也不会成为敌人。但从经济地缘理论上讲,中美则是邻居,而且是近邻。美国人在谈到新世纪的中美关系时曾说过一句发人深省的话:“太平洋是不存在的。” 新世纪中国的经济崛起必然是以消耗世界资源特别是太平洋资源为代价的。假如中国和美国般强大,资源消耗必然比美国还大。乔良讲:“你的馍大了,别人的必然小。争斗是必然的。”蒋介石讲:“海上一寸土,胜似陆地一座山。”他是从军事角度说这番话的。日本人讲:“太平洋意味着‘北’(发达国家),亚洲意味着 ‘南’(发展中国家)。”美国人说:“太平洋应是美国的湖泊。”新世纪美国的太平洋战略极富前倾性。布什新政府班子中处理中国事务的官员大多出自海军,这充分证明它的对华战略是海洋战略。相比美国人而言,我们对海洋的认识慢半拍。上世纪末,南中海掀起了“圈地”运动大潮。由于南海蕴藏大量石油,它已不再是海洋的概念,而是新大陆。美国人深深卷入其中。南海是中国的领土。中国称其为“近海”。相同的地理概念,美国人则称“沿海”。字面同义,但内容迥异,美国的“沿海”富有鲜明的扩张性。我们的“近海”则小心翼翼,死守门户。1988年海军在南中国海打了一仗,受到赵紫阳的批评。
美国的总战略是经济“全球化”,在这个前提下它是不容许东亚经济圈出生的,遑论中华经济圈。从这个角度看问题,美国在亚洲的一切所作所为就有轨迹可寻了。
① 亚洲战略。我们往往是只看到美国在亚洲只有一个对手,其实美国在亚洲有两个对手:中国和日本。美不仅要遏制中国,还要遏制日本。再进一步,利用中国遏制日本。更进一步,利用日本遏制中国。美国把中日两国都当成棋子摆布。苏联解体,中国也是出了一份力的。没有大三角中的中国因素,苏联全力对付美国,历史可能是另一种写法。基辛格当年游说那些不同意与北京联手制苏的参议员时讲了一句话:“如果我们去不了北京,那么我们也去不了莫斯科。”日本今天是扮演中国过去的角色,还是中国继续扮演中国的角色?是中国解体还是日本崩溃?美国正在精心编导。美国对日本的经济实力、军事潜力、政治野心了然于胸。它被日本咬了一口之后,反过来死死咬住日本不放。这种坚韧不拔的精神令人感动,也值得我们学习。在美国的“宏观调控”下,日本人只能在家用电器、汽车、金融业上放光彩,而美国人则悄悄完成了信息革命,还顺便用金融危机敲打了日本一下。愈往后发展,日本经济与美国距离愈大。日本不摆脱美国,永远成不了经济大国,政治大国更是想也不须想了。实际上,对美国的附庸地位早使日本痛苦不堪。今天日本最大的心愿是利用台湾问题把美国牵进亚洲,让它再陷一次朝鲜和越南战争的泥潭。而日本正是从这两场实际是中美之间的战争中渔利的。
李登辉深谙日本人心思。他与日本步调一致。与其说李登辉是美国人的奴才,不如说他是日本人的奴才。古有李鸿章,今有李登辉。“七块论”实际上是日本人最先提出来的。“两国论”看似是德国总理科尔的版权,其实也是日本的锦囊。日本最希望冲突兴起。不管是谁跟美国干,只要不是自己和美国干就行。别国谁跟谁打都是机会。日本高速发展已到顶,人口又迅速老龄化。从2003年开始,日本人口开始绝对负增长。有人戏言,照此速度发展下去,到下世纪初,日本只剩下两个人。日本的发展速度只能寄希望于别国放慢速度或停滞。不幸日本的对手是美国。美国精明过人。这个世界上只有它骗别人,别人谁能骗它?美国的亚洲战略是一个一石三鸟的战略:将大陆、台湾、日本卷入一场战争之中。破坏由大陆、港、澳、台组成的中华经济圈,削弱日本,拖垮或肢解中国。我预言,一旦台海战端起,二十一世纪就可以说基本是美国的世纪了。二战后,美国始终钳制不允许日本势力南下。到现在为止,美国不让日本在台湾问题上插手,日本也不敢公开动作,只敢利用民间的声音鼓噪一下。一旦台湾接近日本,不要说中国不能接受,美国也不能接受。美国在台湾的存在,不仅针对中国,也在于牵制日本。台湾问题既是美国对付中国的一颗棋子,对日本亦同样。美国人鼓吹建立TMD,既要更紧地把日本绑在自己的战车上,还要藉此削弱日本的经济力量。TMD对付中国和对付日本的比例各占一半。
②对华对台战略。美国终是要在台海挑起一场冲突的,但不是现在。不是美国没有准备好,而是它还没有把日本准备好。对日本的准备除了军事准备还有修宪准备。从这个意义上讲,台湾的命运从一开始就不是掌握在台湾自己手中,也没有掌握在大陆手中。时间表由美国人制定。它不允许台湾人制定,更不允许日本人制定。这才能够解释为什么李登辉抛出“两国论”时美国大为光火,竟用这样的言语辱骂李登辉:“美中关系好比一杯调好的鸡尾酒,李登辉是杯中突然发现的一块鸡屎。”美国人不是不能流血,但它不会让别人盘算着使它流血。现在台海出事,只能是中美过招。螳螂捕蝉,日本在后。美国如陷入对华战争,可能就不得不放手日本。这一放就再也收不回去了。美国的如意算盘是:中、日、台战火一起,这三个地方包括香港的资金都会涌向美国,就象1997年亚洲金融危机一样。不管战争进行到什么程度,谁胜谁负,亚洲市场都会向美国彻底敞开。美国也会参战,但战争远离美国本土,它还是受益者。战争曾给美国带来财富,财富又促使美国走入战争。为经济而战是美国新世纪的座右铭。
二、冷战结束后,美国在寻找新的敌人,这是它确保自己首强地位,维持有利于它的世界格局平衡的重要战略。
苏联解体后,美国人患了“敌人缺乏症”。美国历史学家施莱辛格说:“美国需要一个敌国,来给外交政策带来焦点和连续性。美国在两次大战中以德国为敌人,在冷战中又以苏联为敌。到了一定时候,又会宣告其它潜在敌人的存在。”美国加工制造敌人的手段相当出色。它是根据目的而设定手段,而后再由手段来证明目的。理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合理性的目的。有了目的,总是可以找到理由的。纵观美国百年历史,它可以没有朋友,但绝不可以没有敌人。没有了敌人,就等于没有了矛,要盾何用。资本主义的社会制度需要敌人的鲜血来灌溉自己的果实。这是美国国内的需要。美国存在着一个庞大的精英利益集团,这个集团的组成结构是政治家、商人、军人、上层宗教领袖。美国是全球最大的军火生产国。为了保持强国地位它要维持相当规模的常备军,军队需要尖端武器,武器需要科研,科研需要生产,生产了就要使用。这就是为什么近百年来美国每隔几年就要对外用兵一次的症结所在。这架国家机器一旦启动就不能停顿下来。这是政治问题,更是经济问题。
冷战后,美国站在一个历史的十字路口上。它的选择有二:一是创造新敌人并继续保持军事优势,二是将美国转化为一个和平时代的经济体。当时相当多的政治家对后者抱有幻想。我则指出:美国非但不会转轨,反会增强军力。它愈强大,就愈孤独;愈孤独,就愈追求强大。而强大的军力必须要有合理化存在的理由,那就是寻找敌人。美国垄断了军力,更垄断了“理由”。
小布什政府上台后,我们看其外交政策甚杂乱,仿佛想在最短的时间内能得罪多少国家就得罪多少国家。其实没什么大不了,小布什新政府的结构决定了它的外交走向。共和党是反共右派、宗教右派和企业右派三股力量结合而成。反共右派第一优先是反共。企业右派第一优先是生产利润,别的统统不计。小布什和切尼都是石油业出身,他们对环保的态度可以想见。这就是为什么小布什一上台就撕毁京都协议的道理。宗教右派的第一优先是反对人工流产,所以对中国的一胎化政策深恶痛绝。小布什眼花缭乱的外交政策背后其实完全是有规律的。
美国挑选的敌人多是那些预备崛起的国家。谁出头就打谁。美国认为,它已经编排了世界的格局。它为世界制定了秩序的肇事者。这个秩序符合美国最高利益。崛起的国家总是现有秩序的肇事者,这就必然成为美国的敌人。上世纪初,德国和日本崛起,欲冲破世界给他们划定的发展界限,结果挑起两次惨烈的世界大战。二战后苏联强盛,挑战美国的霸主地位,美国一切战略都围绕如何击败苏联这个敌人而制定。两伊战争后,伊拉克坐大,美国一个闷棍将其打趴。维持平衡和打破平衡的争斗昨天有,今天有,明天还有。这里面没有什么对与不对,道德与不道德的问题。如果硬要说对与不对,那么,崛起国要发展是对的,发达国家要遏制也是对的。
谁是美国选定的敌人?多数人说,美国的敌人只有一个:中国。我说,美国的敌人有两个:中国和俄罗斯。中国是美国近期的敌人,俄罗斯是美国远期的敌人。中国在将来有可能再次成为美国的朋友,俄罗斯则永远不可能成为美国的朋友。
① 中国。美国对外战略的基本原则是:要使强国不成为敌国,要使敌国不成为强国。美国认为,中国目前虽大,但不强,正走向强大。中美两国现在不能算是敌国,但存在着成为敌国的可能性。美国对华战略是:既要使中国不成为敌国,又要使中国不能强大起来。美国现阶段制造新敌人,是为战略过渡期做准备的。放眼世界,北韩太小,俄国太老,阿富汗年少,伊拉克已倒,惟中国恰恰好。这些年来,在对外关系中,中美冲突最多,这是很自然的。美国要维持现秩序,而中国要成长,必会强烈碰撞。
最近,美国国会活跃着一支名叫“兰队”的组织,其主要成员是国会议员助手、智囊团成员及少数少壮军人,多是冷战后既得利益者,不断鼓吹“中国威胁论”。他们已把靶子锁定中国。他们的理论基础是:苏联解体后,欧亚大陆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权力真空。美国人在欧洲动作神速,但在亚洲慢了半拍,结果让另一个强国崛起了,代替了苏联在亚洲的地位,那就是中国。俄国人也不怀好意地凑热闹,说:“现在我们和美国谁也不能打中国这张牌了,因为这张牌重得拿不起来。中国现在已是独立选手了。”可笑的是,“兰队”成员中几乎没有中国通,懂中文的更少。我深信,这批毛头小伙子的鼓噪不可能改变老谋深算的政治家的眼光:中国至少在本世纪上半叶不会崛起,更不会威胁美国。中国缺乏成为世界性大国的几个关键因素:第一是地缘政治制约力量太大。中国与二十四个国家接壤,其中有五个国家人口超过一亿。美国只与两个比它弱小得多的邻居为伴,还受两洋庇护。第二是全民族封闭的封建的思维方式将极大地阻碍中国的现代化进程。1999年末,某部门到北大和清华学生中做一项调查:你认为二十一世纪将由哪个国家来主导世界?百分之八十的人填的是“中国”。中国人“自恋”,是充斥着自卑的。因为自卑,所以自大;因为自大,所以自夸;因为自夸,所以弄虚;因为弄虚,所以作假。台独是中华文化的产物。第三是人口和环境。两个形势,一般恶劣,并在继续恶劣着。我曾断言,中华民族将来亡国灭种,恐怕就在这两个问题上。有人说:“中国单凭其十三亿人口,就让世界不敢小看。”我说:“就凭这十三亿人口,世界就小看了你。”美国现在把中国当主要敌人有国内政治因素(共和党右翼色彩浓重),有经济因素(防止中华经济圈出现),有日本因素(挑唆日本斗中国),还有台湾因素(既防止李登辉把美国拖入战争,又防止台湾回归祖国)。美国对中国的基本态度是:既不让你高速发展,因为你高速发展了会成为美国强劲挑战者;又不让你发展太慢,发展太慢会造成内乱,给美国带来麻烦。中速发展最符合美国利益。看清这一点,可以大胆地说,美国不准备同中国打仗,而原来它是真正准备与苏联开战的。中国对美国来讲是个泥淖。这一点美国人比中国人看得还清楚。中国虽不是超级大国,毕竟是超大社会。美国对华战争开始之日就是它象罗马和英国那样无可挽回地衰退之时。
美国在台湾存在的利益,超出仅仅是牵制中国的一面。台湾如果不保,南韩也会出问题。即使不出问题,一旦朝鲜统一,哪怕是以南方为主的统一,美国也很难维持其军事存在。这两地一失,美国在东亚即无所依托,很难再控制日本。日本卧薪已久,一旦挣出美国的束缚,很难企料大和战舰将驶向何方。因此,美国在两岸之间更多是玩平衡。一会儿给台湾一块肉,一会又给大陆一块肉。既让台湾觉得有独立的希望,又让大陆觉得有统一的可能。当政治上需要就一个中国政策表态时,美国总要卖些武器给台湾;当台湾当局在美国的默许下启动一项新的分裂祖国的阴谋时,美国总是重申它是遵循中美间三个公报的。我们必须看清一个事实:美国对中国没有领土野心。如果也说“美国亡我之心不死”的话,它要亡的是我国的社会主义制度,这与日本和苏联“亡我之心不死”有本质区别。
②俄罗斯。美国把中国看作暂时的敌人,把俄罗斯看作长期的敌人。对中国,美国只说不做,或少做;对俄国,美国只做不说。或说好话。前不久布坎南向小布什建议:联俄制中。理由是:“东正教的俄国是美国天生的盟友”。话说过了不免可疑。我看布坎南的话很大程度是转移俄国的注意力,降低其警觉。俄国终究是要崛起的。两百年前,法国人托克威尔就预见了未来世界上美俄两极争霸的格局。他的预言今天仍有某种警示作用。俄罗斯具有重新翻身的一切条件:第一,它有广阔的领土,无尽的资源。第二,俄罗斯民族文化底蕴深重。早在二十世纪初,它在科学技术、文学艺术、哲学等多方面已进入世界前沿。而中国今天仍不能与百年前的俄国相提并论。今天俄罗斯的科学家人数超过一百万。第三,俄罗斯民族结构单一。第四,它的核打击力量足以将世界毁灭数次。可以说,只要其改革以制度化形式取得成功,资本主义市场机制得以建立,俄罗斯的复兴是挡不住的。我认为,俄罗斯的改革已渡过最艰难的阶段。从长远看,俄国对美国的挑战只是暂时受挫,尚未根本解除。尤其是,俄罗斯距美国的战略中心欧洲只有咫尺。美国对俄罗斯一天也不会放松警惕。美国与俄罗斯的关系是带有根本性的生存权力之争,不是文明冲突,与意识形态更风马牛不相及。冷战结束后,俄国人学得乖巧了。它汲取了当年的教训:苏联本不具备与美国争霸的实力,却非要竭尽全力去一争高下。这本身就是一种生态越位行为,其失败是必然的。近年来它一直屏息待变。无论多大的屈辱都打落牙齿含血吞。美国发动南联盟之战,打到了俄罗斯家门口,它却一声不吭。倒是远在万里外的中国大喊大叫,充当了反对美国的带头羊,结果导致大使馆被炸。美苏争霸时,世界才是两极。苏联死亡后,中国人眼中的世界竟变成多极了。一位中国外交家讲:“世界格局形象地讲,就是一只虎,多只狼,大群羊。”中国把自己比喻成狼,俄罗斯把自己比喻成羊,还是只小绵羊。它如此苦心孤诣,不出头才怪。我们偏沉不住气,似乎要抢在俄国之前成为美国的首敌。我判断,二十年后或再长一点时间,俄罗斯会水落石出,越过中国成为美国的头号战略敌手。台海开战更是俄国复兴的天赐良机。它不仅可以卖武器给中国,还可以在东南亚局势失衡后,在亚洲乃至其它地区插足。美国人对俄国人的伎俩了然于胸。冷战后北约继续强势存在就是明证。美国对俄罗斯采用的是“蟒蛇”战略,就是用自已粗壮的身子紧紧箍住世界,不使任何国家具备与美国分庭抗礼的能力,蛇头始终对准欧洲。北约东扩,一再挤压俄罗斯的战略空间。北约将在亚洲与美日联盟会师。布热津斯基称此战略为“左右开弓,东西对进”。
三、对中国安全最大的威胁来自中国国内。对美国最大的制约来自美国国内。
细心研究美国政治制度之后,我发现,美国任何一个政治家背后都有一个利益集团,而各个集团的利益是有冲突的。但这些利益集团都服从于一个整体的利益,那就是美国人民的意志。美国制度的基础是个人至上,整个社会的价值体系也是这个。美国政府的利益是与民意一致的,否则它早就垮台了。所有的区别在于表现形式,前者逻辑更严密一点,推断更细心一点,而后者更情绪化一点。中美双方关系从短期看是由两国政府决定的,但从长期看,两国人民的看法也会起作用,甚至起根本作用。美国是和平主义国家,又是民主国家,实行三权分立,互相制衡。少数分子想发动战争几乎不可能得到国会特别是人民的支持。两次世界大战都不是美国挑起来的。在历史长河中,美国政府鲜有左右人民的时候,而大部份时间是为人民所左右。邓小平在谈到台湾问题时曾说“寄希望于台湾人民”。套用他的话,我们应寄希望于美国人民。毛泽东始终坚信美国人民对中国是友好的。过去说:“革命制止战争。”谈到中美对抗时,刘亚红说:“实力制止战争。”我说:“人民制止战争。”越南战争时,美国政府是想将战争进行到底的,但美国人民挺身而出,坚决反战,战争遂不得不中止于美军失败之际。这在美国历史上破了天荒。今天,在对台湾和平思维几乎用尽,对美国修好各种方法几乎用尽的时候,我们是否可换一种思维进行思考?
中美关系有一个显著特征:好起来好不到哪里去,坏起来很容易。为什么会这样?有无深层原因?有无规律可循?我们应当看到美国政客强奸人民的一面,更应当看到人民不为政客强奸的一面。美国政府有大美国主义的危险思维方式,即美国一切都对,翻脸如翻书般容易。美国人民却始终是一支公正力量。世界上有这支力量和无这支力量是不一样的。美国副国务卿阿米塔吉说:“未来决定于中方如何看待美国。”这句话错了,应当是未来将由美国如何看待中国而决定,特别是美国人民如何看待中国而决定。可以得罪美国政府,绝不可以得罪美国人民。美国人民中蕴藏着巨大的和平能量,同时也蕴藏着巨大的战争能量。山本五十六对这一点认识非常深刻。日本政府拟对美开战,山本力阻。他知道美国人民的战争欲望一旦被挑起,日本必败无疑。有资料说罗斯福明明得知日本偷袭珍珠港的情报隐而不发,也是想利用鲜血来唤醒人民。
我们同美国政府进行的是一场争夺战,争夺人民的战争。这需要我们具有博大的胸怀和高度的智慧。举台湾问题为例,应当看到美国政客与美国人民是有区别的。政客崇尚霸业,人民崇尚民族自决。政客支持台湾独立,人民未必真反对中国统一。美国人民有其价值观,民主是价值观之一,统一也是。
① 历史上美国曾经走到分裂的边缘。为了统一,美国付出了最惨重的代价。美国人问:“中国人为什么要打中国人?”我会反问:“当年美国人为什么要打美国人?” 答案亦简单,当一部份生活在美国土地上的美国人要将美国一分为二时,战争自然发生。林肯不仅领导美国人民打了一场内战,还使历史接受了这场内战。在美国公民的誓词中有这样一句话:“忠于祖国,永不分裂,”置于首位,放在“自由”与“公正”之前。这是美国人民用六十二万人的生命换来的一句箴言。
② 美国人种源自英伦。在他们的母国里就存在棘手的独立和统一问题。北爱尔兰始终要独,英格兰始终要统。美国站在英国一边。血缘与文化使然。这也是美国为什么始终支持加拿大政府反对魁北克独立的政治和文化因素。如何把美国人民与美国政客剥离开来,这是一个难题,也是一个机会。消极的人每每从机会中看到难题;积极的人每每从难题中看到机会。
现在中国面对最大的问题是美国政客对中国的“妖魔化”。“六四”之后这种“妖魔化”始终在有条不紊地、扎扎实实地进行着,已对美国人民产生了影响。美国国内对我较为友好的力量正在出现分化。去年美国国会通过对华永久正常贸易关系法案时,从投票中可以看出,以前对我友好的非主流集团如黑人、犹太人和拉丁美洲裔集团正离我远去。而在台独、藏独、疆独诸多问题上与我严重对立的集团势头正旺。“妖魔化”的逻辑,乃是将别人视为妖魔,然后用对待妖魔的方式对待它,最后它就会成为真的妖魔。我在美国任访问学者时的指导教授曾向小布什指出:“如果你总把中国当作敌人,那么最终中国就真的会成为敌人。”这种警告对中国这边也同样适用。美国媒体在“妖魔化”中国方面表演得淋漓尽致。中国媒体在“妖魔化”美国方面基本无表演。中国媒体对美国有一种爱恨交织的心理。美国在中国的媒体上总是呈现两副面孔:一副是傲慢。世界霸主,老虎屁股;另一副是开放,自由,民主,科技发达,文明兼富足。地狱是美国,天堂也是美国。自上世纪八十年代以来,没哪个高层领导没有批评过美国,也没有哪个高层领导不把自己子女送到美国。1999年美国轰炸我驻南斯拉夫大使馆,北京学生包围美国驻华大使馆,愤怒到沸点,又打又砸。一位美国记者问大使尚慕杰:“这些年轻学生反美情绪如此强烈,中美关系怎么办呢?”尚慕杰笑道:“不用急,不过几天,这些学生就会排着队再到这里来,苦苦申请赴美签证。”他的预言被证实无误。应当说,中国媒体对美国的宣传是现实主义的,因此基本是准确的。美国媒体如果能做到象中国媒体一样,事情就是另一副模样。美国媒体不是在报道中国,而是在道德审判中国。美国媒体对美国人民影响极大。1980年,只有百分之十八的美国人认为中国是美国的威胁;1989年,美国媒体就天安门事件对人民进行铺天盖地的“轰炸”,百分之五十八的美国人民认为中国是威胁;1999年美国袭击我驻南斯拉夫大使馆后,这个人数上升到百分之六十。怎样才能制止美国媒体对中国“妖魔化”?我认为症结还是要从中国内部找。美国在台湾问题上插手得很深,是因为你自身裂痕太大。美国制造敌人之所以容易,因为所有第三世界国家都处在发展阶段,存在许多历史积累的问题。中国也不例外。只有我们自己把事情做好,才能无懈可击。从这个意义上讲,对中国安全威胁最大的因素还是在中国国内。譬如,我驻南斯拉夫大使馆被炸,北约说它有确凿证据:我驻南使馆为南军传送军事信息。空袭之初,北约锁定从总统米洛舍维奇寓所中发出的无线电波,后来该电波消失了一天,再度出现时,却来自中国大使馆。这虽是敌方一家之言,但从战争全过程我们的表现来看,美国公众立即就深信不疑。美国媒体没有增进中美友谊的义务,它只有满足美国公众需求的义务。总的来说它是客观的。在重大的战略问题上,美国政府可以“只做不说”,但美国民意却要求“既做且说”。这给我们提供了契机。我在最后一章里还要进一步阐述此观点。
中美关系恶化的责任在美国,不在中国。但美国不怕搞坏中美关系,而中国害怕搞坏中美关系。因为美国对中国太重要了。自十九世纪以来,美国就对中国的发展产生了重大影响。在中国发生的重大历史事件中,始终存在着“美国因素”。进入新世纪更如此。几乎在中国的每一个方向上都有美国的影子。
①我们任何时候都要谨记邓小平的话:“中国不是美国的对手;中国不是美国的敌手;中美之间不搞对抗。”现在对中国而言就是不搞“以美划线”:凡是美国反对的我们就赞成,凡是美国赞成的我们就反对。要敢于不如人。邓小平就是敢于不如人的典范。这是他钢铁般的意志和灵巧的斗争艺术的完美结合。只有敢于不如人,才能终于超越人。老子说,海乃百川之王。地低成海,人低成王。小国有小国的活法。大国有大国的活法。强者有强者的活法,弱者有弱者的活法。
②中美关系暂时受到挫折,但不会永远挫折下去。我们既要看到美国政策中有遏制中国、西化中国的一面,还要看到美国政策中有超越意识形态和社会制度的一面。美国政策中含排华因素,也包含(相信将继续包含)与中国协调与合作的因素。现在在中美关系上悲观主义者太多了。中国人奢谈危机。说“机”中有“危”,往往忘了“危”中还有“机”。我们太热衷于成功,又往往面对不了失败。我是中美关系乐观主义者。两个国家最终如何行事,还是会出于各自的国家利益。中美之间发生全面冲突的可能性看起来很大,但双方合作的利益太大了。世界上有许多重叠的利益。中美间也有。
③ 我特别担心中美关系恶化会影响中国现代化进程。中国如果一直和美国敌对下去,要想实现自己的现代化是很难的。民族主义不是爱国主义。军国主义不是爱国主义。冷战的一个重要教训是,武力不是维持国家利益的最有效手段。国家的强大最终取决于经济实力,而军事实力是不能简单转化为经济实力的。由于中美在发展上是两个不同层次的国家,中美经济不是竞争,而是互补的。一个巨大的资金、技术同一个巨大的市场相结合既是中国跻身强国之林,也是美国保持长盛不衰的必要条件。美国固不希望中国强大。在充满国家利益矛盾的这个星球上谁希望别人强大?印度希望中国强大?菲律宾、越南希望中国强大?问题不在于别人是否希望自己强大,而在于谁能向自己提供实实在在的经济和技术帮助。在此意义上,中国除了西方和美国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