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只被踢上房顶的公鸡----
人与人相处是一门艺术,男人和女人也是这样。
法律和道德调整的是人际关系中一些基本方面。在其范围之内还有一些灰色的地带,没有东西去规范,靠自己去掌握。生活中有些人性格善良温和,有些人则比较强势,于是常常出现一些强势的支配挤兑弱势的。于是有这种说法----有的人是狼,狼生来就是吃肉的。有的人生来就是吃草了。这是人的本性。但据观察,这还不完全,人还有一个弱点,强势和弱势不是不是一成不变的,在这里是弱势的,但遇到比你更弱的,你不一定去同情反而变成强势,去欺负挤兑比你更弱的。
而且这个已经形成的强弱关系也非一成不变,强的一方往往不会满足已有的优势,发现弱的退让或者抵抗不力,会变得更强,变本加厉,得寸进尺,忍让和欺压的底线会不断推移。人际关系就是出于这种动态的不断试探之中。这个关系大可以使用到国际关系,小可以体现在夫妻情侣之间。
比如我的女友,本来她是一个温柔善良的人,也常做小鸟依人状,但当她遇到了更加善良温和的我之后性情大变,而且由于我的消极退让绥靖妥协政策,日复一日如今到了得寸进尺,步步紧逼,以至我于水深火热度日如年的局面。
经过我对她的性格分析,我给她讲了一个我早年的故事来教育她。
大概七八岁的时候,住的是平房,大院子里家家户户都养鸡。那时院子里同龄的小孩儿不多,苦于没有玩伴,我就注意这些鸡。一群小鸡从鸡仔长成大鸡,总会出现好几只公鸡。公鸡日益长大,羽翼渐丰,鸡冠长大。公鸡青春期到来的标志是学打鸣,就想当年长胡须和喉结。刚开始打鸣往往是短短一两声,既联不到一起,也不声音洪亮,甚至就咯的一声,象被黄鼠狼卡了脖子。当有一天能流畅嘹亮,而又抑扬顿挫的打出一声圆满的长鸣时,就标志着公鸡的发育成熟。这嘹亮的长鸣既是对自己神圣不可侵犯的主权的宣言,有时对现有鸡权制度的挑战。所以一只老公鸡是很不喜欢小公鸡在自己面前打鸣的。就像现在国际上,一国家很不喜欢另一国家导弹试射一样。
为了争夺对一群母鸡的领导权,接下来鸡的社会进入了动乱时代。混战和群殴整日不断,大院里常常满地鸡毛。强的欺负弱的弱的欺负更弱的。乱世出英雄,大浪淘沙,在这些混战中见,总会涌现出一两只大块头的鸡领袖,独霸食盆和几只母鸡,其他公鸡不得近前。由于这些霸权严重干扰了鸡圈内的生活秩序,加上大块头---吃得多----块头更大,所以到周末家里改善生活时往往拿它们先开刀。
直到最后一只白公鸡。这只鸡以前一直是被侮辱被损害的与被压迫的对象。同样道理----因为个头小---靠不到食盆前---吃不饱----个头更小,所以形单影只,形影相吊,浑身脏兮兮,整日游荡在鸡圈之外。都很久了还不会打鸣。
我父亲看它可怜,总是对它有些照顾。每次在天黑之后,当其他公鸡在众母鸡的簇拥下安歇之后,会单独喂它一把玉米或者馒头。它饥不择食,常常被食物噎住,狼吞虎咽,似乎为填补前几天的饥饿,或为后几天储上余粮。它不敢靠前,只是远远的,一边啄食,一边习惯性的瞻前顾后,防止其他公鸡来袭。眼光里流露出胆怯,还有几份感激。
然而就是这么一只鸡,日后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随着别的公鸡一个个被正法,这只小白渐渐走上了领导岗位。最初是试试探探的去吃食,在确定没人赶它之后,这只鸡很快适应了新的角色,从以前的一声不吭,到慢慢学会了打鸣,上了几只母鸡之后,终于完成了从童子鸡到成人鸡的转变。
因为是最后一只公鸡,留着给母鸡作伴,家里改善生活从集贸市场上买,没有再杀它。也许是食料充足,没鸡跟它争食,也许是由众多母鸡作伴,心情舒畅,心宽体胖,也许是性生活过度,激素分泌过多刺激了它的生长,总之一两个月之后简直换了一只鸡---长到了10多斤重,脑袋抬起来有近一米高,鸡冠红润,双目有神,毛色油亮,踱着方步在大院里傲视群雄,脖子一仰长鸣一声,一公里之外都听得到,看到有行为不轨者,立刻双目圆睁,咯咯几声,算是警告。有时它过来,你都能听到地面噔噔响。公鸡小白就此更名为老白。
那时候玩的东西不多。编一个柳条帽,拿着自行车链子做的火柴枪,在大院里叫嚣乎东西,麾突乎南北,是大夏天的午后大人都睡觉时常干的事情。这只公鸡每每看到,总要怒视,大声咯咯哒的警告。有一次我从它身边跑过,它居然脖子上的毛竖起,想要啄我。哈哈,正苦于找不到作战的目标。但这只鸡胆子太小,不经一打。
为了找乐趣,我开始培养它的胆量------向它跟前冲,它只要一转头看,我立刻扭头就跑,佯装败下阵来。这只鸡从开始的半信半疑,到慢慢的信心大增,冲我大声警告,一直发展到脖毛竖起来攻击。我也从刚开始的立刻就跑,发展到跟它作一番搏斗,再逃跑。这样可以让它更加确信对方是被它打败了。
搏斗时间有短到长。 经过一段训练,这公鸡胆子越来越大,自信越来越足,战斗越战越勇-----全身毛竖起来了,眼睛血红,用嘴啄,翅膀扑扇着,跳起来用爪子挠。我一般用腿踢,几个回合估计它快顶不住的时候,就要撤退假装败下阵来。这时它尽管几经气喘吁吁力不从心也会追你几步,尤其是在有母鸡在场的时候,然后站在那里高昂一曲,以示胜利。
仔细研究公鸡的打鸣方式,发现它打鸣时伸着脖子,脸憋得通红。试图学它,却怎么也学不象。观察母鸡,不管是悠闲的时候哼的小曲,还是下了蛋之后“咯咯哒”一律都是伸着脖子。什么时候发声要伸着脖子呢?经过试验突然发现,鸡的发声方式跟人相反,人是通过呼气让声带震动发生,而鸡是通过吸气让声带发生。不信你试一试。吸气让声带响,你必须要伸着脖子!
有了这个发声方法,加一些抑扬顿挫,经过一些练习琢磨,很快就学出了跟鸡一样的声音,不管是公鸡打鸣还是母鸡叫蛋。(那时上小学我姐的课本上有篇课文叫《半夜鸡叫》,讲地主周扒皮什么的,后来上学学没学到都忘了,但我曾在半夜试了,确实能让别的公鸡跟着叫。这是后话)
练习几次之后,我又到了公鸡的面前。既学母鸡又学公鸡,大概叫的很逼真,让这只公鸡大吃一惊,估计它心里一定大骂---哪儿来的变态!学鸡叫有着立竿见影的效果,这一方面,让它进一步确定了对手和它是同类,在心里小瞧了对手许多-----“不过也是一只鸡,不知道是公鸡还是母鸡,”另一方面怀疑,在鸡的语言里,这样的叫法就象人骂人. 总之学鸡叫彻底激怒了老白,这只公鸡追我的距离越来越远,甚至满院子跑,最后发展到离得老远,只要我一学它打鸣,刚开个头到一半还没结束,它就立刻冲向我奔过来。
这只公鸡个头越来越大,成了院中的一霸。它不光啄我,还啄所有的人,只要有人从它面前走过,它就跑上去啄。越是怕越是啄。尤其是院里有的其它三四岁的小孩,几乎都不敢出门儿。也有大人来我家告状的。院子里听得比较多的就是“小心他们家的白公鸡”
这状态维持了几个月,直到有一天。
那天大院里有家人来了客人,带着三岁的小孩,估计太没防备了,小孩从旁边过,这公鸡上去就是一口,外加一挠。还好没啄到眼,但也一挠,小孩脸上三道血印,哇哇大哭。
客人告状告到了我父亲。这公鸡见老掌柜来了,毫不畏惧,立刻英勇的迎了上去,后果可想而知----如题,一脚给送上了房顶。还好它没死,只是从此它恢复到了以前------一直正常的公鸡。即便见到了我,也远远躲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