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鹤影笑道:“如果我死了,你能不能做到鼓盆而歌?”小合笑道:“做不到。我没有庄子豁达,更没有庄子的才华。我唱歌连五音都不全啊。”沉默片时,白鹤影说:“你说过你不愿把你许多情感抹杀掉,但也许认识我,我们相好,你许多的才能、还有酒神似的激情都给湮没扼杀掉了。我或许成为你的扫帚星了。”小合抓住她的手。“慧星是多么美丽孤独寒冷飘渺,雪骨冰肌,一辈子难遇。你说的酒神激情,是指欲望。你的乐曲对于我,正如俄耳浦斯对于猛兽。至于才能,我不懂升官发财的门径,你对我比任何人都有信心,怎么能说妨害了我?我或许没什么才能,也不敢自诩高尚,但情感的忠实在我看来是很自然普通的,绝不是什么高尚得折磨人的超道德。另外,我还有一种才能,叫做功夫,枕席上有功夫,没有你,我如何发挥?” 起初被感动的白鹤影深切地望着小合,此时又紫红了脸,击打着小合。手被抓住了,嘴也被堵住了。两人都被激情所淹没。借长裙的掩护,提心吊胆地品尝着爱果。两人互相抱着,紧紧贴着胸,听着对方的心动。两人的心律总是不同,小合的心跳得慢速。起初那种让人害怕的心跳如今让人熟悉给人安抚。“据说人的心脏跳动有一定的总数,到时就象机泵一样破裂。所以我一定在你前面死。”白鹤影笑说。“哪个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小合随口。“世上几个人是死于伤心的?总是别的地方出了毛病。运动员猝死的很多,好的机泵会出故障。真正心脏跳不动老死的被称为无疾而终。到时,你会象一个鹤发童颜的女巫,躯体就象红叶经霜。几世几劫,我在北邙山等你,那里已没有累累荒坟,荒凉淒清的美已不复存,只有大堆大堆的水泥骨灰。” 两人从摧眠中惊醒,惆怅自失伤感甜蜜。恋人温情的光辉让小合静默。“你真好,看过了这么些人,我觉得你真好。”白鹤影低声。“哦,”小合还在品味刚才的一切。“我不过是个乡野童子。在我喜欢的女子面前当然要表现好一点。不过是你心灵的光投射在我身上而已。”“不能这么说。那两个艺术家那么喜欢两个同事,喜欢田咪小姐,但他们表现很拙劣,至少让人鄙夷大于同情。”“佛教有所谓爱欲,此类人唯欲而无所谓爱。有一类女人是能用钱买的,就如同某类男人的节操,但此类男人表面要体面得多。另一类女人则随心所欲游戏,此类女人又要高一等了,正如崇尚冒险刺激、权力又恪守某种原则的男人。另一种唯美的女子如男人中的圣徒,让人崇敬,但此类人真假难辨,许多人好作无病之呻吟,经不起诱惑和验证,正如许多自我欺骗的卫道士。唯美之男女,或相貌难看,或没有才能,只得把志趣内敛于心,内秀不外溢,以免遭东施效颦之讥,其出神的超拔很难适应普通人,多怨多悲,相较之下,你、我是否还幸运?” 望着神醉心迷的恋人,小合的爱欲又起。他笑道:“你的身体我渐渐熟悉,但如同神庙一样,熟悉亲切更导向神秘,你的内脏对我是全然神秘。当你坐月子时,如果房子不好,你的水火之事由我来侍候也是快乐的。”一直专心听的白鹤影插问:“印地安人把酒当作水火,什么水火之事?”小合笑道:“古人把大小便说成水火之事,还挺文雅,你别生气,夫妻之间,这些事挺实际。你看过古代白话小说选本,喻世明言上有这个词。上面有篇小说很有趣,叫闹阴司司马貌断狱。对权力和宗法伦理嘲弄得无比。”小合把故事讲给她听,说的是滥杀功臣的刘帮、吕后投生为汉献帝,伏皇后,被冤杀的韩信、彭越、英布投生为曹操、刘备、孙坚报仇享受的事。白鹤影读过的选本故事少,她只知道玉堂春,杜十娘,这类故事经小合一讲并分析,她也有了兴趣。小合笑道:“这真是精彩的超现实主义,看了悲惨世界,必须看日瓦戈医生,看一些红色经典,必读索尔仁尼琴,崇尚资本主义的人,应了解殖民主义和霸权行径,酷爱权力,应读读侍卫官杂记,没有人格,没有自由的人是多么可怜而卑猥。社会是进步了,赤裸裸的暴力和专制正在渐渐消失,人们有了更多的自由,让父辈胆战心惊的事已经变成了渔樵世井闲话,尽管千百年让人怀念的东西也在消失,但原物的消失变成了精神的长存,也就给人安慰。从我们的同龄人,许多已经不能理解精细复杂的感情,但仍有许多简单现代的变形,一些血肉心灵加启蒙,对生存竞争有利。”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