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要上路了。早餐吃得特别饱,因为离开从容和似乎每一分钟的将来都可预知的Sedona,就又不知道下一顿饭什么时候吃,能吃到些什么了。
沿原路回17号之前,我们恋恋不舍地又开了一段89A向东方向的风光路线,一直到关闭处也就是Slide Rock State Park附近才掉回头。瓦蓝的天空下,告别了红山还有红山涧里奔跑的溪水。一场雪把我们抛到这里,它们收容了我们,一直等到山谷以外又恢复了晴朗平静。
天气好,转眼就到了Flagstaff,在油站买了点儿小零食给孩子,径直往大峡谷去了。后边的路程一马平川,万里无云。前后左右既没有阻挡阳光的大屏障,也没有往来的车辆。太阳的光亮大方地洒满广阔的平原,原野的平坦又大方地铺到天地相交的地方。灰白的牧场在耀眼的阳光下晃着我的眼睛,我就把双眼微微闭起来,拿脸对着草场对着远方山间一抹白雪对着太阳,让黑色红色黄色在我闭着的眼睛里交替、变换。真好,天真地晴了,和煦的阳光重又回到我们的旅行当中。
途经几个National Forest,不像之前经过的那么密密实实。树木间隔很大,枝杈比较疏松,让出一条宽宽的车道,虽然没有多少风景的变幻,却很大气。我们就是这么轻松愉快地,到了Grand Canyon,时间是下午两点左右。在游客中心IMAX影院旁边吃了快餐午饭,便去看大峡谷的西线。
还没进公园,我们就先吓了一大跳,不是被景色,是被人。那里有个观景点,乌泱乌泱全是人,多数是台湾和韩国的旅行团,摩肩接踵的架势让我们直紧张,生怕从头到尾都在人堆里戳着,不停地“excuse me”,那就太无聊了。结果一进公园,大批的游客突然间就消失了!每到一处都只见三三两两的人漫步的身影,这让我想起有一次我自己偷懒,让爸爸妈妈跟团去了大峡谷,回来问他们好不好玩儿,他们答说:“累死了。坐了那么长时间的车,到了峡谷,让我们拍张照片,就又给拉回来了。为了看这么一眼,也太辛苦了吧。”据此估计,刚才那些游客,多半也已经完成任务,被拉去下一个景点,或者干脆回家了。我发誓,以后再也不偷懒,让爸爸妈妈去参加这种旅行团,太对不起他们了。
看了几个角度的峡谷,孩子就有点厌了,对他们来说,那些不过是千篇一律的山石,而且爸爸妈妈还不让他们爬上爬下因为太危险。于是他们闹着要回去看IMAX的电影Hidden Secrete of Grand Canyon,我们只好放弃了日落,去赶六点半的最后一场。看完电影又应他们的要求,吃了我们已经濒临忍耐边缘的麦当劳,晚上又根据他们的心愿,带他们游泳。这些,都算是对他们跟我们日夜兼程的报答吧。
在大峡谷,我很欣慰的是,冬天的缘故,旅游淡季,找住的酒店丝毫不费周章。在游客中心要一份景点介绍,上边就列出来主要的酒店,找家顺眼的,打电话询问用不用预订,答说不用,于是晚上直接杀过去,办了入住手续住下来,非常顺利。其实就算在旺季,也可以这么干--通过游客中心的资料先打电话,听上去很老土,不过至少可以少跑一些冤枉路。
在大峡谷从始至终,我们都抓牢了孩子,生怕他们走丢了,或者一脚踏空摔下山去。
这就是大峡谷的气势。
站在上面,多数人发出的第一个声音就是“WOW”,或者“我KAO”。同样是红石头,Sedona俏丽,大峡谷雄伟,无边的雄伟,令人无言的巍峨。
我抓着孩子们,想起“超人”第一集里有个情节就是在大峡谷,一个小男孩不小心掉了下去,超人飞身而起,潇洒地把小男孩救了上来。在超人身上,我们赋予了人类征服自然的梦想,但是人类征服不了自然。当年最初发现大峡谷的人们,他们为了探险和研究,在峡谷下面湍急的河流中沉浮,死了一位又一位的英雄。现在我们已经可以像鸟儿一样自由地飞翔,在峡谷的各个角落轻盈地起落,可是人类仍然渺小而羸弱,努力的终点不过是要能够亲近地欣赏自然的伟岸,了解它巨大奥秘中的片断,却远远不是与之拥有同等的力量,更不是与之抗衡。
所以我虽然没有说出来,心里却一直在对孩子们讲:“小心不要掉下去啊,妈妈可救不了你们。世界上没有Superman,Superman只是一个故事,是一个梦,一个无能为力的英雄主义幻想。”
在家里,我坐在电脑前边,要为我的游记选几张照片,于是屏幕上出现了两组天蓝山红的照片,一组是Sedona,一组是大峡谷,混在一起,对照之下,大峡谷显得风尘仆仆,色彩灰暗,而Sedona的红,绝对配得上它Red Rock的别名。大侠在我身后看见了,问要不要帮我把它们PS处理一下,至少色彩明艳一些,我摇摇头说不用了吧。再怎么处理,也不会有身临其境的那种感觉。
看了那么多大峡谷的照片,还没有看到过一张真正完完全全拍出了它的气势。只有站在它之间,被它所环绕:巨幅的山川,高远的天空,石间的冰雪,微寒的气流,亙古不变的沉默世界,每一样,都带有我们人类不能体察的灵魂。人类尚且不能体察,只能慨叹它冷俊的威仪,更何况是一部相机,和一些处理图片的软件了。
“真可惜,人站在那里看它,满怀的是敬畏之心。可是没见过什么照片,能把那种多方位的体会表现得淋漓尽致”,我叹一口气说。
“那当然。人的眼睛才是最好的镜头。”大侠说了这句,掉头去忙自己的事情了,留下我继续挑选我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