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碗瓢盆变奏曲(一)
到美国吃的第一餐饭是 hubby-wanna-be 的拿手菜--chili 。
从S.F.国际机场出来便看到等在门口的老姜同志(我给当家老大起的中文名),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老姜驾车载着(后来证实根本派不上用场的)四大箱行李和我们两个(我和我儿子)自称无 jetlag 但实际上昏头昏脑的 K1和K2,驶出机场,汇入浩浩荡荡的车流,在高速上飞驰,直奔大本营。
(报摘)
夜幕徐徐降临,眼前那首尾相连的车龙逐渐化成移动的点点灯光,随着滚滚的车轮,离城市越来越远,离家越来越近;路上车辆越来越少,远处灯火越来越稀。茫茫夜路,老姜不时地问问我们旅途情况,并兴奋地告诉我们他已 get dinner ready ,回到家就可以开炊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怎地不到馆店撮一顿,庆贺我们过五关斩六将顺利拿到前往美国的通行证,并成功登陆终于相聚呢?今天我们跨出了生活道路上的一个 huge step,在人生中这是多么重要的一块 milestone,和具有划时代意义的 turning point !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打发过去?说真的,心底里相当 frustrated。换在国内,这种情况下不邀上一帮狐朋狗友喝个七荤八素,是很不合情理的,也无法向旁人交帐的。咳,国内生活多有滋有味, 轰轰烈烈的,还是社会主义好 。
现在老姜提到吃我还真来了点儿精神。国内飞了三个机场,险象环生。福州起飞,母亲的手被车门夹住晕了过去;北京中转,我差点丢了护照与 visa ,我几乎晕了过去;上海浦东延误近四个小时,只因发现一20岁的北京姑娘持北京飞上海的机票躲在行李舱欲偷渡美国,机场方面为安全起见,重新 scan 所有行李,不知轮到谁晕了。这一切的一切搞得我提心吊胆,精疲力尽,胃口全无。现在缓过劲回过神来,肚子也开始抗议。
我问老姜美丽的晚餐是什么?他说chili,很自豪地告诉我,那是他改良过的 recipe ,他的 favorite 之一,得到所有品尝过的人的欣赏和青睐及 copy 。 听得我暗地里偷着乐,没想到这么人高马大的一个爷们,还是众口皆碑经验丰富的家庭大厨,做得一手好饭菜。凡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我是修了哪辈子福?云开雾散,鸿运之光终于照耀到我,今后有福享了。
chili 是什么?对此闻所未闻。在我有限的西餐知识里,西餐无外乎就是牛扒房里做的带血的牛扒,或热狗、三明治、汉堡,还有肯得鸡、麦当劳的炸鸡、炸薯条,比萨屋烤制的比萨饼、青菜沙拉等。虽老姜耐心解释说明,我却越听越糊涂。不管脑袋怎么运转,这道大菜 chili 好像跟我所知的都不沾边,完全另类。说是onion 、ham 等等佐料加上很多的番茄酱和水在 wok 里 stew 几个时辰才熬制出来。那不是一锅粥或是糊吗?
一路上和儿子讨论着 chili ,想像着这份大餐的模样味道, 馋得口水像没关紧的水龙头,直流。以前吃的都是国产西餐,pretty soon 就要享受到正宗地道的 homemade 西餐了。到家了,终于到家了。行李一扔,随便洗了洗手脸便迫不及待冲向厨房。儿子说,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可以吃下一头大象了。
老姜不慌不忙,从容不迫地从美式巨大冰箱里端出一特大玻璃碗,掀开盖子,展现在我们眼前的是一盆暗红色糊糊。这就是今晚我们期盼近万秒时间的迎新加庆贺大餐--chili ?开国际玩笑,怎么这么恐怖?现实和想像的差距悬殊未免太大,真怀疑看花了眼。
这是Kick Ass Chili
我们中国饮食的精髓--色香味,在美国是彻底被颠覆了。我大开眼界的同时,大跌眼镜。早知西方人饮食重讲究营养,但没料到事实是如此残酷。我看还是不要讲究什么营养不营养做人有更多的乐趣。这原本神秘的 chili 一旦揭开面纱露出真面目,对我和儿子那份吃大餐开洋荤的热情打击不小,令我俩无比沮丧。
老姜说 chili 微波加热便可以吃了,一边整理餐桌摆放餐具。我和儿子垂头丧气站在一旁,失望的神情暴露无遗。老姜注意到我们的情绪变化,但以为是长途飞行疲劳和时差所致,并没多追问。
红糊糊 chili 上桌了,闻着是西红柿煮太过的怪味,吃着的味道说不清道不明:因番茄有点甜,因ham 有点咸,因辣椒有点辣,但全是那么淡,淡得乏味。
翻越千山万水到了大洋彼岸,突然吃饭不是一种快乐的享受,而是一项艰巨的任务了。
也许是饥不择食吧,也许是chili 的确美味,儿子阿杰吃着吃着品出了chili 的味道。看我一幅痛苦勉强状,他倒积极地做起我的思想工作:“妈妈,好吃啊!里面有很多肉!”这小食肉动物狼吞虎咽风卷残云消灭三大碗 chili,把行前反复交代的要注意形象,要有 table manners 等‘外交辞令’全抛到脑后。那一幅不管不顾,大快朵颐的画面极大地感染了大厨老姜。看阿杰吃得那么香,加上口口声声‘Yummy! Thank you !’(经我提醒),把个老姜美得喜笑颜开,满脸写着得意、自豪,陶醉在幸福之中。
什么是幸福?你拣的一个石子,或你种的一棵小草,或你做的一道小菜,或你贴的一篇好文,等等,不论何物,被人认可,被人接受,被人欣赏,你能不幸福吗?
不能枉费了老姜的一片苦心、扫了大家的兴。 好歹人家一个大老爷们亲自下厨,使出看家本领做拿手菜款待我们,还有那摇曳的烛光,跳动的炉火 ,多么温馨的氛围,浪漫的家庭晚宴。Absolutely,老姜是费了一番心思安排这非常第一餐dinner的。人之常情,有朋自远方来,谁不是好酒好菜伺候着?搞不好chili就是美国人饭桌上的一道特色菜,一般家庭难得做一次的大餐。 在老姜那殷切关怀的目光下,我咽下了在美国的第一餐饭。最后还不忘摆个pose,装腔作势用手指到碗里刮点chili,吧唧吧唧吮吸干净。
一大把年纪的我,平生第一次吃到除父亲和兄长及食堂、饭店男炊事员之外的男人做的饭菜。尽管不合口味,但我的内心里却是美滋滋、甜蜜蜜的。第一次一个大男人为我摆好餐具--刀、叉、调羹、筷子,(我只用了调羹);第一次一个大男人为我盛饭;第一次一个大男人为我拉椅子就座;第一次我不用收拾饭后残局不用洗碗,(有洗碗机代劳)。
即使是根木头都被感动了,何况我个有血有肉的大活人?我由衷地给老姜戴上了几顶‘高帽子’:
“Thank you very much. You're amazing! You're very good at cooking. I'm proud of you." 不过,这真是出自我对老姜的肺腑之言,无apple polish之嫌。
一年半载后问起此事,还真如我所料。这粗粗大大的爷们心挺细的,制定了几个plans,最后决定在家用餐,其目的就是让我们感受家庭温暖,同时展示他的才艺。姜还是老的辣。一个多么有心的人!幸好,当时的我英明果断,要不然就是百分之百的 a wet blanket of the family 。
锅碗瓢盆变奏曲(二)
过了几天以chili为主食的单调的美式日子,老姜得去干革命赚chili钱。 工作地点在离家百英里外的湾区,三天后才能归家,有可能要四天。 老姜一时乱了方寸,为我和阿杰那三、四天的饮食问题伤透脑筋。我一再强调:Don't worry about that. No problem. We can take care of ourselves. 很悲哀,我的话一点也不起作用。他一人在厨房走过来走过去,最后做出一惊天动地的决定(我认为):“你们都喜欢吃chili, 我们去Raleys采购做chili 的stuffs , 再煮一锅,这样那几天我不在家时我就不担心你们了。”
My goodness! 难道普通美国家庭除了吃chili 还是chili 吗?咋就没有其他花样了?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我真想大声告诉他我不喜欢,但初来乍到,不敢造次。 听天由命吧。
老姜不愧为当兵出身(年轻时曾在美国 coastguard 呆过四年),不讲什么婆婆妈妈拖泥带水那一套,说干就干。First things first. 到了Raleys, 我感觉像去救火而不是来采购。老姜昂首阔步推着cart朝前冲,目标明确;我和儿子埋头紧随其后往前追,稀里糊涂。三个人像风似的呼地吹到东, 哗地刮到西。我一门心思顾着赶路,两边货架上摆些什么食品都无暇驻足细看,只感受到身处在一个花花绿绿的世界里。
尽管眼花缭乱,慌手慌脚,但米饭不时在我眼前闪现,我也不时地念叨念叨:Can we get white rice over here? 老姜敢情是never-ever 买过大米,(后来证实不仅没买过,一辈子吃的总共还不上几盎司)东张西望几次后坚定果断地告诉我:I don't think it sells rice here. Maybe we can get it only in the Chinese supermarket . 我真像那泄了气的轮胎,瘪了。再一次大受打击。什么鬼地方?世界第一强国,怎地大米都买不到?早知如此,应该从国内背几麻袋大米来啊!--Any Chinese supermarket around here?得到的回答还是NO。我也知道不可能有,因我和儿子是这个小城仅有的中国人。
当时真傻呀,如果上前问问工作人员不就万事大吉了?只相信了老姜,认为人家怎么样也在美国生活了一辈子,生于斯长于斯,地地道道彻头彻尾的原著民,有何不知不晓的?教条主义害死人。第一次逛美国超市以失望和失败告终。
一回到家便马不停蹄地开始新一锅chili的制作。在店里我懵头懵脑地跟在他身后瞎转,根本不知道采购了什么。 我们七手八脚把所有东东搬进厨房, 堆满了大圆桌 及counter。我瞅着那些瓶瓶罐罐,大包小包纸包装或塑料袋装配料,蔬菜等,很震撼,做个chili 还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儿。前几天还真辛苦了老姜先生。
老姜从橱子里翻出一本如黄页般的大部头cooking book,从中找出一张巴掌大的手抄纸片,说是做chili 的 recipe。我读了读,好像这recipe和中药处方如出一辙,各种配料名称,具体数量,适合几人享用,以及烹饪方法,火候,温度,时间等一一注明;甚至先放什么,后加哪个佐料等procedures,都详细说明,一样不落下。即使是一个从未做过菜的厨盲,只要如法炮制,我看一般都不会有什么偏差。
其中有:2 medium onions;2 cloves of garlic;6 oz tomato paste;
14 1/2 oz diced tomatoes;12 oz water;
2 1/2 lbs lean ham;2 lbs boneless chicken thighs;
两磅多的瘦火腿,两磅的无骨鸡腿肉,我真是服了老美。No wonder 街上所见大部分‘美男美女’比赛似的横向发展。
毫无疑问,老姜是当然的大厨,我和阿杰自然是小帮工。老姜端着一付置办满汉全席的架势,发号施令,把我和儿子支使得团团转。加之语言障碍--儿子的英语七窍通了六窍;我的英语虽科班出生,但在厨房面对那些名称古怪而且大多没见过的美国食品和用具,照样一筹莫展,无所适从,更是忙中添乱。
--Press the garlic, please.
--喳。我摸起一把刀,把garlic放在砧板上,‘砰-砰---’敲扁打烂。
--No,not pound it. Use the presser. (我蒙了,pound 是什么意思?什么是presser?)只好麻烦大厨解释,一比划,知道pound是猛打、捣碎,而非磅和镑;他拉开一抽屉取出一小巧物儿--presser,press garlic的专用工具。怪不得我啊,在国内我哪见过如此‘先进’的东东?
--Would you like to cube the ham and then the chicken thighs?
--I'd like to. But what does cube mean? 大厨做了个示范,我恍然大悟,cube就是把东西切成指头大小的方块状。
一阵手忙脚乱后,归于平静。Chili smells wafted in the house. 等待新一锅chili 出炉。
老姜肩负着重任--打听最近的Chinese Supermarket在哪里,去湾区工作了。
锅碗瓢盆变奏曲(三)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闲着也是闲着,做点什么呢?最吸引我眼球的就是那左右双开门的巨型冰箱和pantry(国内一般的家庭厨房是不具备的),除了做chili ,就没点其他充饥的?不能慢待了那份强烈的好奇心。Action.
打开冰箱,沉甸甸的门上和里面几层架子全塞满了瓶瓶罐罐, 种类繁多,名称各异,色彩斑斓。还有一抽屉的soaps。像极了国内上海产‘永固’牌肥皂。我就纳闷了:同一个世界,为啥美国怪事特多, 肥皂还得保鲜?真蹊跷。拿出几块瞧了瞧,是cheese, 乃久仰大名的奶酪也!儿子被我逗得大笑不止,说我是土包子进了城。我告诉他,这在中国有一个专用slang:陈唤生进城。俩人想像并争论着如果用cheese 洗衣服会是什么一番景象。
google图 Cheese
不怕笑话,看到实物cheese,还真是小媳妇坐花轿--头一遭。怎么吃呢?煮蒸煎炸?一块‘肥皂’在我俩的手里翻过来倒过去半天,也不知如何下口。
后来逐渐了解到,cheese的吃法多种。最方便最粗的吃相,放进嘴里直接咬当点心,文明的拿刀切成小块或片,或两crackers中间夹一片cheese一起吃。 我至今学到唯一有用cheese的菜,就是 tuna+mushroom soup+pasta(因喜欢这道西式面点)。 最让我吃惊的是,比萨饼上那白色拉丝状覆盖物就是cheese加热后的产物。之前在国内,朋友几个嚼着比萨还探讨过这个问题,一致同意此物只应比萨屋有。我一厢情愿地认为那是比萨屋的最高机密,如可乐的配方。
打开Pantry门,满眼还是各种瓶瓶罐罐 ,琳琅满目,俨然是一间小小grocery store。我至今还没搞明白为何家家户户的 pantry 里储存如此数量巨大的罐头?奇货可居?还是真的忙到没时间去采购 ?
在国内,民众普遍对罐装食品很排斥,媒体也经常告诫百姓要注意这些食品里可能添加有大量会致癌的防腐剂等化学物。吃,既意味着往自己的肚子里塞进一定量的‘定时手雷’。难道科技超前的老美们没意识到这严重性吗?长此以往,今天世界第一政治经济军事大国--美国,有一天很有可能成为世界木乃伊出土大国。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事实告诉我,美国的罐头很不耐存放,一不小心便到过期日,而一expired 就变质不可食用。看来很多东西不能相提并论。
在pantry 的最上层有一排的纸盒子,整整齐齐,像书本似的。我踮起脚尖抽出两三盒,一看,哇噻,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Brown Rice,米啊。 老姜怎么没提及过呢? 今天收获满大的,既满足了好奇心又淘到extra bonus,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
google图
欢天喜地打开盒子,一看傻眼了,这又是什么希罕物?生平吃过几吨大米,长这模样的 Brown Rice , 还真是没见过。掏出一把撮了撮,手感与白米大相径庭。 不同祖宗的吧?还是目前很忽悠人的转基因产品?看了说明才知那是 instant rice,只要十分钟便可搞定。
尽管美国的快餐文化已风行全世界,两大快餐连锁店在我国所有大城市站稳了脚跟,其影响渗透到千家万户,并极大地挑战着我国的传统饮食文化。但是,instant rice 倒是没听说过,没见过,absolutely brand-new,今天可长见识了。美国真不愧为快餐龙头老大,什么时候什么高人还鼓捣出这么个stuff? 感慨世界变化快,我这个井底之蛙真落伍 ,跟不上时代的步伐了。
没有选择的余地,毕竟是 rice,有总比没有强。斗胆按说明指导,严格操作。几分钟后,热气腾腾的洋饭出锅了。我和儿子早按捺不住,抄起家伙各从锅里挖出一大口,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嘴里送。我的老天爷,One man's meat is another's poison. 中文怎么说来着?它高度概括了Brown Rice,太精辟了。 老美们真真可怜,平日里吃的rice是这样的吗? 被忽悠了还蒙在鼓里。
锅碗瓢盆变奏曲(四)
老姜打听中国超市的任务很艰巨,费时近半年询问了许多朋友和客户才完成。这些美国佬太本位主义了,讲起遥远的中国如白痴说梦,恍如隔世。远的不知可以理解原谅,但生活在华人众多的湾区,一个个居然不晓得中国超市大门朝哪开,不可救药。老姜本人就是个典型,在这方面的无知真不敢相信他在湾区跑了几十年的江湖。一次我偶尔买的几根春卷让他深刻地认识到:‘世界上并不仅仅只有burrito,还有更美味的spring roll,Chinese cultures真是博大精深 ,吾将上下而求索’。我们普通而又伟大的春卷,万岁!
对比国内大城市,男女老少,谁敢说不知肯得鸡、麦当劳和比萨屋?被人笑死。特别是青、少年,以光速跟国际接轨,哪个不是对洋快餐店的分布了如指掌?有谁说起各家的食品、价格、味道等不是如数家珍?如能谋得一份洋快餐厅的工,个个不用培训便可直接上岗,早已吃熟练 了。
到了美国我们很想感受感受本土的肯得鸡,麦当劳。但老姜好像跟肯、麦两家有新仇旧怨,视快餐为洪水猛兽。坚定不移地告诉我们,那都是些junk food,要吃还不如到后院eat the dirt, 它们是影响健康和致肥的罪魁。A stick in the mud(老古董),见识一下的机会都不给。
不过我们还是偶有光临饭店打打牙祭,我和儿子阿杰虽不是精打细算的铁算盘,但还没从1 x 8的怪圈中走出来 。我俩尽量找便宜的点,又经常乱点,端上来的可能是一小块的牛肉或是三文鱼,一点土豆泥,一点色拉,还不够塞牙缝,三下五除二,还没尝到滋味就没了。 有时上来一盘大杂烩:一点黄米饭、一堆豆糊,半盘的土豆......愣是让人哭笑不得,做美国人太不容易了。怪不得老早便有牛人先知先觉提出‘解放全人类’的豪言壮语 。
就这样两三个月的时间大都是吃老姜做的饭,除了chili,还有pasta,或是三文鱼配土豆泥。因大厨视盐为健康头号大敌,不管什么全是tasteless。 我和儿子时常互相打趣,他说命苦不能怪政府,我说苦不苦,想想红军二万五,并以入乡随俗、随遇而安来安慰自我,但没熬多长时间出新状况了。
胃酸把我俩折磨得痛苦难当,本以为忍忍就过去了,但胃酸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不吃还好,一吃就发作。刚开始不会用heartburn来表达,只一个劲地告诉老同志:Our stomachs are upset。严重误导,以至老姜总认为我们是水土不服。
那些个日子真难捱啊!整日里蹙眉手捂胸口,忍饥挨饿。我更是一幅东施状,本就歪瓜裂枣,现在更是惨不忍睹。有西施的病,没有西施的命。儿子不知成语‘东施效颦’何义,google后这样评论他可怜的老妈:不是东施投胎转世,就是东施灵魂附体。养女不中留,养儿不中用啊!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sooner or later我的老命会送掉,儿子的小命也难保。民以食为天--People regard food as heaven,眼看着这爿天就要塌了。我,‘饭桶九段’ ,如果授予我十段都当仁不让且受之无愧,和正向‘饭桶国际大师’冲刺的儿子哪禁得起此番折腾。人是铁,饭是钢,一餐不吃心发慌。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What is a workman without his tools? ,叫我如何是好?
儿子那不绝于耳的‘哀号’:“妈妈,我饿。”搅得得我更心烦意乱,实在不行只有卷铺盖打道回府了。如果饿死在美国,不是给总统大人和全体美国人民脸上抹黑吗?从此还背上‘饿死鬼’的黑锅,不仅在人世间留下笑柄,在阴曹地府都抬不起头,多寒伧人。
想想国内那花天酒地的奢侈日子,多滋润,想吃啥有啥吃。舍得上当受骗,‘天鹅肉’都吃得到。而眼前的状况却凄凄惨惨凄凄,好似三年自然灾害时期,要吃啥没啥吃。兜里的‘林肯’叮当响,肚里的胃肠响叮当,奏出一支有气无力的饥饿悲怆曲。
想国内家门口那天下第一拥挤的永辉超市,想那小小的永远散发着饭菜味的厨房,那油污斑斑的排气扇在思念中都是那么可爱。思乡情创历史新高,一口稀饭一口萝卜干都让我心潮澎湃想断肠,我的中国......
一个老旋律在我脑海中愈来愈强烈,挥之不去。 哼出声把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米饭只在我梦里,红烧肉已多天未亲近,可是不管怎样也改变不了我的中国胃。chili 虽然吃下去,我胃依然是中国胃,我的祖先早已把我的一切烙上中国印。水煮活鱼,锅边煎饺在我心中抹不去,无论何时无论何地,口水流不停......(摘自日记)
可怜那“我的中国心”,被我哼过多遍后逐渐让我篡改得面目全非成 ‘我的中国胃’。我并非夸大其词,的确是当时苦难历程的真实再现啊!现在回头想想真不好意思,可困难时期没这个概念,一切的一切都跟美味佳肴挂上钩了。
饿字当头,不仅仅是填饱肚子,重要的是争取吃好吃香。 活人岂能被尿憋死?Where there is a will, there is a way.
终于放下面子向国内死党大倒苦水,从而联系上死党在Arizona的弟和媳,他们在电话里:高子,你怎么这么傻啊?Costco、Safeway、Raleys都有大米卖呀。Costco 的大米就有麻袋装的,还有非常好的酱油 ,在Safeway和Raleys还可买到面条、豆腐等等,并对我进行一些中国人在美国的基本生存指导......这一通话聊好比十月革命一声炮响,给我送来了马克思(列宁)主义,苦日子即将熬到头了。
老姜在家的时候 ,还是他掌勺做美餐,我做那甩手掌柜的,饭来张口 。他离家在外工作的日子,我大展身手做中餐,闷干饭,炒青菜,做麻辣豆腐,或麻辣牛肉片,或麻辣鸡丝,或鱼片汤,尽量变着花样来,不能再亏待自己了。
那一天本是老姜远在湾区忙碌的日子,我做了个黑椒炒牛肉片,正和儿子吃得津津有味之时,老姜意外归家。闻着空气中那诱人的牛肉香,老姜忍不住品尝了一点,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将近两年的时间,水煮Black pepper beef和white rice 是他的dinner。
家常菜好吃,总有吃腻的时候。可他说了,对于这道菜,他never-ever tired。并极力向他的家人朋友推荐,或呼朋唤友共享。逢人谈吃,他必定把水煮牛肉片吹上天。说者口若悬河,唾沫横飞;听者动容,垂涎欲滴。但厨子不理解啊,有那么玄乎么?
最搞笑的是,每次去拜访朋友必自备这些groceries,生怕少了一样少了一个味道,现场让中国老婆秀一秀那‘非凡的手艺’,同时也证明:牛皮不是吹的,长城不是堆的。这道水煮黑椒牛肉片还真让我在那些老美中声名大震,为自己争气,为老公争脸,为祖国争光。每次个个吃的那个爽啊,无法形容。
古人说得好--山不在高,有仙则灵;技不在多,有点则行。
现在,rice,beef,broccoli,eggs,还有soy sauce,red pepper sauce,corn starch,black pepper 和 garlic powder等做水煮黑椒牛肉片的用料是家居必备,一样都不能少。
简化的水煮牛肉片
一次偶然的炒牛肉片,居然扭转了从西餐到中餐的局面。不费吹灰之力,和平过渡,老姜交出掌勺大权,让出厨房这块‘食家’必争之舞台。从此声势浩大的西洋式锅碗瓢盆交响曲划上休止符, 飘扬着回味无穷的中国式锅碗瓢盆二胡曲。 苦尽甘来, 中国人民站立起来当家做主了。
Ex-大厨老姜同志已金盘洗手,退居二线,并成功转型,不用再为三餐亲自下厨,过上了饭来张口的有闲阶级的日子。闲暇时鼓捣鼓捣车辆,这里敲敲那里打打,或研读杂志,专职上网侃diesel 发动机,负责疑难解答,传经送宝,业余爱好更上一层楼!他的朋友们对他不出家门就可以上‘中餐馆’羡慕不已。而我,革命成功,引领着中国饮食文化主流,但从此上了贼船,确切点说,好似堕入青楼,想从良都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