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于一九七五(27)

纵浪大化中 不喜也不惧 应尽便须尽 无复独多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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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所思在远道

范然读完了《缅甸联邦简史》,接着看另一本《昂山素姬——来自缅甸的声音》,他读书时流露的怔忡和迷茫常令我胆战心惊。两本书读完之后,缅甸却成了我们之间的禁忌话题。

气氛沉闷,他找来了《仙剑奇侠传》,谁知我一玩上瘾,完全粘在了电脑上。范然无奈,只好围着电脑桌转圈,一会儿骂李逍遥,一会儿骂赵灵儿,一会儿骂林月如,最后干脆开始骂大宇公司。

“哥哥,你别绕了,我头晕。”

“你是被李逍遥迷晕了。”

“行了行了,过来我们一起玩吧。”

他这才老大不情愿过来,跟我挤在一张椅子上一起打游戏。锁妖塔里救出灵儿后,我泪如泉涌。范然顿时慌了手脚,“三皮,这是游戏,只是游戏!”

“你不许跟李逍遥似的朝秦暮楚,喜欢灵儿又喜欢月如。”你也知道,诉求于人总是比反省自身来得容易。

“是是是,遵命,我谁都不喜欢,我只喜欢三皮一个。”

故事没有尾声,会不会更美好?

我还没有从仙剑的结局中完全解脱出来,得知系里在筹备研究生论坛,决定报名参加。

周末,我正低头整理幻灯片,范然问我,“三皮,从上研究生起,很少见你这么上心啊?什么讲演这么重要?”

我哼了一声不搭理他。

他凑到我面前,促狭地问,“是不是你本科毕设指导老师的学生也参加这个论坛呀?”

我面上一热,“就你聪明。”

“那你要不要听听专业人员的意见?我的PPT制作和讲标经验都很丰富哦。”

“系里这次只提供幻灯机,不用做PowerPoint。”

“你现在学一学,也没坏处,将来肯定是要用的。投影仪你不用担心,我从我们公司给你借,至于电脑呢,带我的去就好了。”

“能借出来吗?”

“只要那天没有什么会议安排,应该没问题。公司不大,比较灵活。”

我喜笑颜开,兴高采烈地跳起来,一个人都挂在了他身上,他亲亲我的鼻尖,“你呀,小孩一个。”

那个周末,范然一直在教我如何制作演示文档,如何恰当地穿插图表,如何组织语言,如何与听众互动。看着他专注的样子,我情不自禁地说,“哥哥,你好性感。”

他竟然,面红耳赤。我望着他,笑得前仰后合。当然,取笑别人往往是要付出代价的。而他,从不吝啬以他的方式惩罚我。

讲演结束之后,我憋了一年的恶气终于得以纡解。

课题组开会的时候,陶经纬教授对我说:“小肖啊,这回你可给我惹麻烦了。系里老师都跑来找我借投影仪,你说我上哪儿去给他们变一个出来。”

大伙儿哈哈大笑,我不由暗悔,才意识到自己求胜心切,以致招摇犯了忌讳。

陶教授话锋一转,“不过,讲得不错,条理清晰,思路缜密。我看,这个暑假,你和小高俩人跟着田老师去做克拉玛依石化的那个项目吧。”

我回家告诉范然,他却大为恼火,“我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个儿的脚嘛。你要去多久?不会整个暑假吧。就你一个学生吗?”

“去多久我不知道,同去的除了田老师,还有高师兄。”

“高师兄?谁呀?”

“我老板的一个博士生。”

“帅不帅?”

我故意沉吟片刻,“论智慧比你高那么一点点,论长相比你帅那么一点点。”

“完了完了,明天我得去问老板要不要开拓新疆市场。肖三皮同学,你要是敢跟那个什么姓高姓矮的眉来眼去,我立时三刻就杀到克拉玛依去。”

“嗯,我考虑考虑。”

我走之前,范然罗嗦的毛病又开始犯了,“手机永远开着,备用电池随身携带,不许喝生水不许贪凉,早晚温差大要添衣服,睡觉不许蹬被子,不许跟陌生男人说话……”

“哥哥,二十一条军规,我条条记着呢。你就饶了我吧。”

“三皮,怎么办,我现在就开始想你了。”他终于停下话,抱住了我。

克石化非常配合我们的工作,催化重整组停工一天以方便我们采集离线数据,机组重新运转的第二天,我和高师兄加班加点拿到了第二批在线数据。公司技术人员陪我们离开厂房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夜空干净,泛着幽蓝,几点星辰缀在远处的加依尔山上空,抽油机的剪影在夜色里一上一下,永远不停歇。白色盐碱地下的黑色石油,这个反差强烈的画面一直在我脑海里定格。

我打开手机,想给范然打电话,忽然记起已是深夜,暗自嘲笑自己,停住手指。电话却在这时候响起。

“哥哥,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觉?”

“你怎么不睡?”

“我在工作呢。”

“我在想你呢。”

我心一软,“我也想你。这两天都在厂房,手机关了,你没怪我吧。”

“三皮,我好想你。你什么时候回来?”

“还得再等等,第一期改造方案验收之后,我才能回去。哥哥,有机会你也来看看准葛尔盆地,看看这里的戈壁滩。工人们都把抽油机叫磕头机,一上一下,真的跟磕头似的,每磕一下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呀。就是绿色太少了,让你们那刘总少去天上人间,把钱拿这儿来种树多好。”

范然却不理我这茬,“你快点回来,否则我真的就请假飞乌鲁木齐了。”

“你?怎么跟个孩子似的。”

“我不管。总之你不在家我睡不着,想你想得浑身疼。我现在工作效率低,要是出现什么失误挨老板骂也都是你的错。”

“你……你蛮不讲理。”

我怒气冲冲挂上电话,却又愁肠百转。他有时是我最真挚最忠实的朋友,有时是最温柔最爱我的情人,有时是最宽宏最体谅的兄长,有时是最严格最慈爱的父母,有时又偏偏是最顽劣最乖张的孩童。仿佛古罗马神话中的门神雅努斯,有前后两个面孔或是四方四个面孔;或者根本就像是阿修罗王毗摩质多罗,形有九头,头有千眼。

电话这时又响了,还是他,“三皮,我为什么这么爱你?”

我回到北京那天,他象孩子一样赖着我,一时一刻也不肯离开。

“哥哥,不要这样对我,情深不寿的话你不是没听过。”

“狗屁,那都是金庸编出来骗人的。感情又不是化学实验,能拿天平称还是能拿量筒量啊?喜都喜欢了,难道顾虑着不长久就少喜欢一点吗?反正我就是喜欢你,从小到大只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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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花啤酒 发表评论于
对于太过美好的东西,我总觉得不真实或不长久。有点儿不敢往下看了。
江入大荒流 发表评论于
回复仲城的评论:
老查那几本书跟那儿修订来修订去的,我都不看了,哼,不给他面子。
仲城 发表评论于
转来转去,跟玉真有缘啊!不过,不要“情深不寿”啊!玉是温润圆融,情深不会影响玉的质地的。同意范然,建议金庸换掉这四个字!
arabdopsis 发表评论于
很不错啊 加油贴!
偶是麻辣火锅 发表评论于
过瘾,一口气读三篇,期待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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