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亭外,古道边。
芳草碧连天。。。
这支歌,现在几乎成了小学毕业典礼的告别经典。女儿刚出生的时候,不会唱摇篮曲,常常用它哄啼哭的小婴儿。那种略带伤感的曲调,就在我心中久久萦绕。
童年的朋友,老实说,好多都只依稀记得名字,或者,连姓名都忘掉只记得一点点小小的片断往事。有时候打电话回家,妈妈会突然问起还记不记得某某幼年的玩伴,然后就开始告诉我他们现在的行踪。那些小朋友都已四海飘流,成家立业,而小朋友的小朋友们也有不少已经 郎骑竹马 来,绕床弄青梅 了 。。。
小时候,第一个真正的朋友,是那个和我在上幼儿园的路上,一起追逐叔叔阿姨的自行车,用捡来小树枝戳人家轱辘的小男孩。他的爸爸,嘿,长得很像“平原游击队”的李向阳,浓眉大眼,极其英俊。我的小朋友也生得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又继承了他妈妈的优点,眉清目秀非常可爱。到如今我还清清楚楚地记得他的面貌和姓名。
其实,人家是个很乖的好孩子,调皮捣蛋的鬼点子都是我出的。但我们运气很好,和他在一起干的坏事,没有一件被妈妈知道。小朋友虽然是个男孩,跳皮筋,踢毽子,翻羊拐。。。这些女孩子的游戏比我玩得还在行。他的手还特别巧,刻剪纸刻得人物须眉并存,花鸟叶羽如画,不象我,粗手大脚,刻着刻着,这家伙少了根手指,那朵花没了花芯。夏天雨后,潮湿松软的泥地上常常可以看见细小的洞洞,我的小朋友能从里面挖出在地下藏了一辈子,就要羽化的知了。一会会儿的功夫,他能找到十几二十几只。我蹲在地上,左抠右抠,总是遇到空穴。每次,我的小朋友都把他的宝贝慷慨地送给我,然后我们一起到我家,让姐姐把大把的虫虫用油炸了,我们两个,再加上姐姐,一起吃得香喷喷。
不要以为,我的小朋友是个阴柔有余,刚阳不足的娇宝宝。那时候,北京的春节还是爆竹声声辞旧岁的时光。男孩子玩二踢脚,讲究拿在手里点燃,一响过后,看谁能坚持到最后的时间再把它扔上天。我的小朋友就是个中好手。有一次,爆竹点着了拿在手里,许久不响,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只二踢脚偏偏就在这个时候炸开了。。。结果,在他异常清秀的小脸上留下了一块小小的的伤疤。那时候,还不知道什么彪悍之类的词儿,这点痕迹令我替我的朋友难过了许多日子。
我的青梅竹马其实并不是我的小朋友。他跟我,既不曾同学,也算不上是玩伴,倒是我们的妈妈是过去同宿舍的好朋友。我骑竹马的“小郎”,是三世单传的独子,而且还是当年比较罕见的独生子。在我们还以兜兜里藏着上海大白兔奶糖为骄傲的时候,他的糖盒子里装的是那种半圆陀陀,象小龟背的黑巧克力。第一次妈妈带我去做客,阿姨当然拿出来招待小客人。我那时已经略略懂事,尽管看到了传说中的好糖果,还要谨守规矩,嘴里越馋就越拼命摇头 -- 好把唾液趁机不会被发现地咽下去。小哥哥,很大方而且很机灵,亲手拿了一块硬拉着我,塞进我紧闭的小嘴巴。那,是我记忆中生平吃到的第一块巧克力, 又香又浓带着一点点苦的滋味,化在舌尖齿边,嗯嗯,比所有的奶糖都好吃一万倍。
现在的小孩,玩具多多,老公的外甥两岁生日,一下子就收到好几辆电动小汽车,小到遥控着满地跑,大到可以坐在上面开着跑。而我们那个时候,儿童脚踏车就已经是顶奢侈的东西了。很小的时候,我非常希望有一天也能拥有一辆小小的三轮脚踏车,把手是银色的,上面飘着彩色的飘带,还装着一只噌光瓦亮的响铃儿,呤呤呤 , 呤呤呤 , 清清脆脆地骑着到处跑。。。我的小哥哥就有那么一辆。第一次到他家的时候,他已经是个大男孩了,那辆小车就堆在高高摞起的箱子顶上,是鲜红色的,虽然没有飘带,我却看到了把手上的铃铛。
嘴里还含着巧克力,我可能一直就乖乖地坐着,一句话也没说。已经吃了人家的糖,一定不能再显出眼巴巴的可怜相了。小小的年纪,我肯定是努力着不把下劾再抬高去看那个高高在上的梦想,所以,直到离去也没有人发现我渴望的心情。
不记得是为了什么原因,后来我竟一直没有提起过那个藏在箱顶上的愿望。又过了对一个几岁的小孩子来说的好多年,有一次和小哥哥一起玩的时候,无意地提起我很想能亲身骑一次三轮儿童车,爸爸妈妈们终于恍然大悟。叔叔阿姨立刻回家,爬高蹬梯,把那辆积满了灰尘的小车取下来,带着我们来到大食堂前的空绿地。那辆脚踏车的红漆还是那么鲜亮,擦干净的响铃还是那么清脆,只是我。。。我已经长得太高,小腿蜷起来,已经放不进车把与脚踏之间的空档,无论如何也无法把车子蹬起来了。
我想,大人们一定都很为难地看着我傻傻地坐在不成比例的儿童车上,我自己肯定难过得快哭了。还是我的小哥哥最终想出了办法。他让我继续坐在座椅上,扶好车把,尽量把腿缩起来,他在后面,也两手握把,一脚蹬在三轮车的后横梁上,一脚点地,使劲一蹬,哈哈,小车就飞快地溜起来了。。。就这样,那辆小小的儿童车,载着我们这两个欢笑的孩子,在绿园里一圈一圈地转啊转啊,转到最后大家都累了,太阳就要下山了。。。
就是这样,我的青梅竹马,不是骑着一根竹竿来的,也不是象紫霞仙子的情哥哥一样,踏着五彩祥云凌空而降,他是踩着我梦中的儿童车,带着我们的欢笑,一路而来。。。
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无论是我的第一个小朋友,还是我的小哥哥,我们都各自婚嫁,有了自己的家庭,有了自己的下一代。我的小哥哥去了 QH ,娶了我同校的学姐,后来又到了北美,现在已经是某个国际公司亚洲地区的技术总监。我的小朋友念了一所著名医科大学的劾面外科系,现在在那个大医院里工作。如果你去看牙医,遇到一个面庞朗俊,下劾上有一点淡淡的疤痕的医师,没准,他就是我童年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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