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痞子的似水流年(二)

我们都有属于自己的一片森林,迷失的人迷失了,相逢的人还会再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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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刚毕业那年,我寻到一份工资不高但却很有趣的工作,在东源集团下属园林公司做园艺养护。东源集团在这个内地城市是一家大得吓人的企业,注册资金达到九位数。所以,我似乎有理由把未来想象得无比美好,但事实上,我投奔的绿韵园艺公司和它仅有的关系只是每年上交些管理费而已,这样又决定了我前途暗淡。绿韵园艺每年大约只有一百多万元的业务,许多都是东源房产手中转包的社区绿化,嚼着东源掉下的饼干渣,我们成天忙忙碌碌,做得有滋有味,但利润却少得可怜。

那时,我主要的工作就是给社区绿地浇水,或是给写字楼花草剪枝,所以,每天似乎都要穿过大半座城市。

你们可以想象出我那时的样子:戴着顶破棒球帽,穿着被辞退员工丢下的蓝工作服,那个被辞退的家伙是个大胖子,这样就显得衣服很大,能揣进两只以上的母鸡而不被发现。每次我换下工作服时,身上蓝一块白一块,被染成一片暴风雨前的天空——这件衣服掉色也太厉害拉——更可笑的是,我有时胳膊上套两只粉红色护袖,污渍斑斑。它是房东老吴内子所弃之物,有一股很浓的酸菜和劣质脂粉气味,每当犯困时,闻到它立马就能清醒,效果比风油精要好。

当我骑着28金狮,像轻型坦克般地从大街上碾过时,身后总会飘来这样的声音:“哎,收废品的,空易拉罐要撒……”。我头也不回,急促地丢下一句:“要你妈”。然后就能听到旧易拉罐在身后摔裂的声音。

事实并不是每次我都有这么好的运气,偶尔几次,这些破烂就闷生生的砸在我后背上,给我的蓝上衣留下奇形怪状的水渍。有时候,有些较真的人也会骑上自行车,一手扶把,一手举着空瓶子,象骑在马上随时准备投弹的士兵。这时,我就猛地转弯,28金狮在水泥路面上划出花哨的弧线,象那人冲去,在两车交错的刹那,一口恶痰准确地飞到较真人的脸上。这样的举动总会引起行人的围观,他们为我鼓掌喝彩。但又会有戴红袖章的人飞奔过来,踹倒我的坐骑,以随地吐痰的名义罚我五元大钞。

真正收废品的人不远不近地跟着我,他穿着白衬衫,配白手套,很优雅地用钳子夹起散落在地上的战利品,这样就很有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味道。终于有一天,收废品的家伙在下班的路口堵住我,邀我于就近的饭馆共进晚餐,并许诺饭后请我去红灯区,嫖资报销。

21岁时,我就是这样一个拉里拉沓、一身匪气的青年。

再来说一个平常的日子,那是个晌午,太阳像只温暖的黄色蛋糕,表层涂满光的奶酪,我在这种温洋洋的氛围里工作,就有些昏昏欲睡,还好,我可以闻一闻护袖使自己清醒。我轻巧地把一棵棵肆意伸展的枝蔓放到在地,身后是漂亮的卵型绿篱。这时,身后忽然传来频率很快的声音;“大叔,请问大安公司在楼上撒?”

这是很动听的声音,可以想象出声音后面应是生动美丽的脸,后来我果然看到一张很漂亮的脸蛋,但却没有看出那双眼睛和近视有关,我诧异地四下张望,证实了附近没有大叔后,知道了她是在和我说话。于是,拿出诚恳的目光,看得说话的女子面色绯红。才慢吞吞的说:“叫我二牛吧”。

应该是一个暮春的晌午,那天,叫二牛的青年园艺工认识了叫简的女孩。在以后的一段岁月里,这个晌午被无数次的提起,并无限美好。

透过四月温暖的风,我看到身后站着这样的女孩,一头长发,皮肤白晰,胖乎乎的就显得很健康,歪着脑袋,用左肩承受长发垂下的重量,这样,头发看起来就很柔顺,我很想冲上去摸摸她的长发——小时候我常搂着家里那只叫榕榕的长毛狗睡觉,就落下了这个毛病——但最后考虑到和她不熟悉,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我用左手握住右手不让它犯规,这样看起来就像左手捂住右手的伤口。

看到这奇怪的举动,女孩吃了一惊,忙问:“怎么了?把手弄伤了撒?”。然后又补充,“呵,对不起,二牛,没想到你这么年青,我不是故意叫你大叔的,你可别想不开啊。”

“俺家穷,16岁就出来打工了。”我摇摇手,指着身后的写字楼:“喏,进门后乘电梯到十楼,整个一层都是大安地盘。”

“谢了。”女孩吐了吐舌头,转过身去。

看着女孩蹦蹦跳跳的走开,我摸出支皱巴巴的卷烟,舔了舔舌头,小声地嘀咕:拷,这娘们长得真不错,就是近视眼。十米开外的女孩忽然转过身,用一种频率更快的语气怒气冲冲地说:“你说谁近视眼?谁是娘们谁是娘们说谁是娘们?”

没想到她耳朵如此灵敏,我立马改口:“对不起,俺是娘们,俺是,行了撒?”

后来,说起这个晌午,简还是忿忿不平,她说;“虽然你对我的相貌持肯定态度,但是你说我娘们就不对了,已婚的女子才叫娘们,而我只有20岁,还是个处女呢。”“但你近视眼总是没错吧。”我辩解。“当然,就因为近视眼,耳朵才灵敏,要不岂不蒙受不白之冤,哼,要不是近视眼,我会看上你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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