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我们开始了两地相思的日子。我每天早上到公司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给K打电话。然后中午大家都去吃饭的时候,我会留在办公室里和K用Yahoo Messenger 聊天。我们无数遍地告诉对方“我爱你”,“我想你”。K 总是说“L,回来吧。回到我的身边来。I am miserable without you。”“K,我也想。可是我不能。我在这里也有我的责任。”
我刚好赶上了我公司扩展,企业重组的时候。公司很多以前的手册都需要我把它们从中文翻译成英文或者别的语言。所以我开始忙了起来。有时没有时间给K打电话。我想着先把其中一份重要的文件给翻译好了,然后起看K;因为那份文件是不久会来我们质检的美国公司需要的。
一个星期后的周末,我和父母撒谎说去看一个大学里的同学,我去了K在的城市去看K。相逢的喜悦是无法用语言来表达的,就好象失而复得我们最宝贝的东西。我们手牵手逛街,去超市,看电影,然后进餐馆吃饭。在餐馆里,我们一直注视着对方,似乎永远都看不腻对方。
我们也讨论着一起去澳大利亚的事。K说去了澳大利亚,我就能光明正大地和他结婚生子。K 很喜欢潜水。他一直想去澳大利亚潜水。我们还兴致勃勃地商量好了我先开始办理申请签证的事;然后我先去澳洲念硕士。等K在中国的合同终止了,他再去。
回去公司之后,我更忙了。我常常好几天都没有时间给K打电话,也没有时间和他用Yahoo Messenger 聊天。可是我每天在心里说:K,耐性点。就等我一阵子。等我把这些忙完了,就有空了。而且我相信你会为我所做的工作骄傲的---因为K经常会很骄傲地告诉别人我是最好的翻译官。
可是,就在我准备打电话给K前的那个星期日,我接到了一个电话,是来自K在教书的大学。“L,你能不能来趟H市?因为K 出事了。”我的脑子“嗡”了一声。
当我赶到H市的那家以脑外科著名的医院时,K静静地躺在那里。“K, 我来了。你醒醒。” 大学里的老师告诉我说前一个晚上K 在一个Pub里讲座讲得很晚直到半夜,然后坚持要自己骑自行车回家。可是半途中他摔了下来,他的头部撞到了路边的石头上。估计5个小时后,才被人发现送到医院。医院马上做了脑部手术。可是,因为太晚被送到医院,脑部淤血已经过多。医生说很难确定他什么时候会醒过来,或者就永远不醒了….
我陪了K两天,日夜守侯在他床边。不停地说话。我不停地恳求K张开他的眼睛,我多么希望K只是和我在开玩笑。他只是故意闭着眼睛在逗我。我多么想他能突然张开眼睛,对我微笑,对我说话。用他那充满磁性的嗓音说中文(他讲中文的方式很好笑,所以他很少说中文)。 可是他没有。任凭我怎么呼喊他,他都没有睁开眼睛。他就那么平静地躺在那里,仿佛睡着了。多么讽刺啊,K是最不喜欢睡觉的人。他总是不到半夜1,2点不睡的。
两天后,我刚返回公司不久,我接到了医院打来的电话,告诉我K去世了。我听到后觉得要崩溃了。我不由自主地流下了泪,尽管会被同事看见。我同时也很生气。起K 就这么走了;气他给我空头许下了那么多诺言,没有来得及兑现就走了。我更气我自己。如果我当初没有离开他,也许今天不会发生这种事。也许我会和他在他讲座完后一起坐出租车回家,而不会让他在半夜里骑车回家。
我吃不下,也睡不着。我会在我的碗里看见K举着筷子说别扭地说‘筷子’;晚上躺在床上,一闭上眼睛就能看见K 在对我微笑。我想K,我想念他的将军肚。我曾经最喜欢把头搁在他的肚子上,然后说这是世界上最舒服的枕头。然后K会说:这是L专属的枕头。我怀念K身上的味道。无论是他刚刮过胡子的味道,他的香水的味道,还是他身上的那股烟味。 自从K 走后,每次听到辛晓琪的那首《味道》总会让我泪流不止。
而对我来说最痛苦的事情是每天得假冒K给他的学生们回信。当时刚好是学生们的考试期间,学校决定暂时不告诉学生他们敬爱的K教授已经不在人世了。所以,每天替K收 e-mail和回e-mail就成了我的任务。每天看着K的同学们无比信任地在e-mail里向K述说着他们的生活点滴,欢喜忧愁,甚至告诉K他们的小秘密。我是百感交集。我为K能赢得他的学生的信赖,喜爱而高兴;却又因为K再也无法亲自收到那些可爱的学生们 e-mail,再也无法象以往那样和他的学生们有说有笑而悲从中来。我每天都得抑制了自己的悲伤,假装是K, 给他的学生们回信。我会以K 惯用的口气夸奖他们的进步,会鼓励他们继续努力….
一个月后,K的骨灰由美国驻中国大使馆的一名大使带回了美国。
“今天晚上的星星很少,不知道它们跑哪儿去了…..我以为伤心可以很少,我以为我能过地很好。谁知道一想你思念就….无处可逃。我想念你的笑,想念你的外套。想念你白色的袜子和你身上的味道。我想念你的吻和你手指淡淡烟草的味道。记忆中曾被爱的味道….”K走后,我特别喜欢听辛晓琪的这首歌。一遍又一遍地听,把自己抛入对K的思念中,然后会再最后实在忍不住就号啕大哭。
不知是K死后突然之间世界上发生的悲剧开始频繁起来了;还是本来每天就有很多悲剧在发生,只不过以前不在意罢了。可是我知道,自从K死后,每此从报纸,电视,电台里听说有谁去世了,或者有谁因车祸死了。我都会难过,即使他们是和我毫无相干的人。我听不得坏消息,也看不得悲剧性的故事或者电影。我都会悲从中来,然后浑身发抖,似乎被当头浇了冰水。
K 走后,我再也不用Yahoo Messenger了。因为在我的心里,那是属于我和K之间的神圣的交流工具。没有了K,我没有兴致去认识新人,也不想亵渎了那个神圣的聊天工具。
所以,我到现在都无法理解,为什么那个3月的午后,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我会进入了Yahoo Messenger的聊天室。而在那天,我认识了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