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天写了一篇小文章,提到我的雀斑,突然觉得值得书写一把。当然啊,大多数人对着我的脸定睛一看,第一个反应往往是:唉,可惜了……我自己却不以为然,甚至有点孤芳自赏呢。
大概从六、七岁开始吧,我的脸上开始长出星星点点的小雀斑。妈妈说是因为我成天在太阳地里玩,夏天更是顶着烈日去游泳,晒坏了。她一直自责没有把我照顾好,又怪罪那时没有防晒油,把我的脸硬生生给“破相”了。其实我长大了才明白,我的雀斑是得了老妈的基因真传。
好在我从小就是大大咧咧的人,从来没有为此烦恼过。老妈也特别会鼓励人,自从看到我的雀斑不仅好不了、而且有星火燎原之势,她就转过来夸我。有一次她看一本苏联的翻译小说,书里形容女主人公长着一脸小雀斑,如何可爱,老妈特地逐字逐句念给我听(那时我还不识几个字),当时我满得意的:原来小说里的人也长小雀斑啊。
到了青少年时期,爱漂亮了,有时照镜子时心里会“咯噔”一下,不过基本是过眼云烟的速度。
有了儿子后,小家伙很好奇,成天盯着我的脸看。一旦会说话了,就迫不及待地问:“妈妈,你脸上是什么啊?”我说:“小斑斑啊。”“那爸爸和别人怎么没有啊?”我神秘地压低声音说:“妈妈特别啊。记住了啊。”
后来小家伙爱上了画画,每次都会边画边说:“画个妈妈,再给妈妈脸上加上小斑斑”。有一次他耐心出奇地好,不停地点上小点点,我一看,好家伙,简直是个芝麻烧饼嘛!这个典故成了我们多年的笑谈。
我对“芝麻烧饼”安之若素,倒是别人对我的关注会让我不自在。自我上大学起,每次去逛百货公司,化妆柜台的售货员就会盯着我不放:“小姐小姐(那时小姐还是个好词),你的皮肤多好啊,可惜有雀斑呢。不过不要紧,我们这个什么什么一搽就好,不好我们退钱……”。如果我站定犹豫一下,那就更不得了了,什么遮盖霜、去斑灵、美白露给你摆上一柜台。别看我这人耳朵根软、心软,在这事上我坚定得很:从来没买过一样治雀斑的东西。一是我还对我的小雀斑挺有感情,二是不放心坊间这些劳什子,怕搽成个花脸。
后来我年纪大一点,化妆专柜的小姐们又有新的说词了:“大姐啊,你准是生孩子时没有调养好,你看你儿子都这么大了,你这斑还没退。不过不要紧……”。下次我回国准备再去化妆专柜晃晃,估计她们会这样游说了:“大妈啊,你可能快到更年期了。你看你要是没有这些斑多显年轻啊!不过不要紧……”。哈哈。
真正让我释然是来了美国以后,看到那么多女人脸上、身上雀斑密布,看着也挺和谐的嘛。有时看到杂志上的名模也一脸雀斑,忍不住在心里大笑三声。也有老美朋友真诚地说喜欢我的雀斑,说可爱得很。我就高兴啊:看来东西方审美观真的不同啊。
几年前,有个同事曾特别认真地问我是不是有爱尔兰血统,弄得我一头雾水,他说我看你有雀斑才这样猜测的。我仔细留意一下身边的爱尔兰同事们,还真是的,我脸上、胳膊上的雀斑与他们有一拼啊。从此以后,我每年都特别郑重地过St. Patrick's Day,同事们看我一身绿色盛装,就心领神会地说:啊,for freckle’s sake…
不知幸还是不幸,我的基因好像也传了一点给儿子。青春期的他也时有抱怨,我就说:没事没事,你的很少、很淡,看着挺有灵气的。他不无担忧地说:好像有越来越多的趋势呢。我说:那也没事,向我学习,与雀斑共处!铿锵之词往往换来一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