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冬天我们有军事演习,分成蓝白两军。我们是补给单位,总是在后方。反正就是坐着卡车跟着在后面跑。一连一个礼拜就在乡下跑来跑去。到了吃饭的时候,大卡车就把饭送来。一个铝制的饭盒,一片肉,一个卤蛋,几片豆腐干。我们拿着树枝当筷子,就这样吃起来。我们还都说好吃极了。我想都是饿大了,啥都好吃。演习最难过的就是下顿接不了上顿。又不能到临近的商店买东西。所以,有饭送来,大家都挺乐的。没饭大家就吃硬如铁的干粮饼干。有一天我们出发到一个山上,又碰到下雨。台湾到了冬天可是又湿又冷。那天我们单位来了几个老美顾问。记得他们还是穿着短袖。我们看到了不由得说老美身体真好。那都是吃牛奶,面包肉食的结果。有一天晚上,睡在学校的教室。到了半夜,突然接到命令,说要转进。其实就是撤退。当年老蒋打内战时,为了迷信,战败了不准说撤退。所以无论何时只要部队移动都叫转进。大家匆匆茫茫的上车,还真有点逃难的气氛。
有一天中午,在我们临时设立的指挥部,我们还真的听到了枪声。其实演习都是用的空包弹,打死人的机会是没有的。不多久,我们就看到抓到了一个俘虏。眼睛被朦着,双手被反绑着押到我们指挥部。看起来还真有那么一回事。那次演习,我们部队里有几个战士的确牺牲了。他们开着一辆吉普车,看到一个果园。就往山坡上开。大概是肚子饿了,再也没想到,车子在爬坡的时候翻下山坡。一车好几个人壮烈的牺牲了。事后,我们的师长还说,他们违反了军纪。即使翻车不死,回来可能也是够呛的了。记得有一天我们停留在新竹的青草湖。附近有一个庙,还有一个灵骨塔。我们几位就往灵骨塔上参观。进入之后,只见一个一个木盒子,排列着整整齐齐。许多木盒子上还有相片。我当时的感觉,人死了,实在是应该好好的放进棺材土葬。不应该烧成灰,放在一个小盒子里。整个灵骨塔给我的感觉就活像是一个监狱。整个演习完了,大家拖了一身的疲乏回到营房。我们这个单位算是胜利的单位,还多拿到一天的假期。回到家,老娘一看到我直说这那两个礼拜没有我的消息,可是一直担心我的下落。看到我还直说心里的那块石头终於放下了。
每年到了二月二十八日是个戒严的日子。那个礼拜我照常休假。也没有人告诉我那天是戒严。所有的人不准外出。当我收假返回营房,一路上还吹这口哨。大摇大摆的进入大门。一步入营房,我可是真吓出了一身冷汗。原来停在隐蔽处的战车,炮车全都停在马路上了。营房一片乌黑,显然是灯火管制。我三步并两步的跑回我的营房。看到了组里的同志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我的进来还引起了一阵骚动。他们告诉我,我这可是不假外出,还吓我说这下子我可要被枪毙了。偏巧那天早上军团部来点名,我的组长说我奉令外出了。大家都为我的糊涂而吓了一跳。幸亏我们组长帮我度过了这个难关。在部队里就是这样。凡事可大可小。只要有上面长官照顾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否则,后果真是不敢想像。
过了年,我们接到命令要负责试车。所谓试车就是根据每一类型的运输车,托拉车,跑车,来决定油料的配给量。就是每一加仑可以跑多远。这个试车案子是陆军总部负责,我们负责支援人力,及安排路上的住宿,饮食。我这个油料官负责在最前面带路,安排食宿。我一个人坐了一部吉普车,有个驾驶兵带着我打前锋。第一天出发,我们按照路线到了快中午的时候,我得安排地方给所有的人员吃饭。出了营房,总有20几部不同的车子浩浩荡荡的走在市区大马路,郊外的公路。还有几部车子中途抛锚。好在有支援的人员立刻修护。记得中午在一个老百姓开的家庭式的饭店吃了饭。我们这些陆军总部的大老爷们纷纷夸奖我这个油料官菜饭安排的好。他们吃的非常舒服。闲聊起来,知道我服完兵役就要出国留学。他们立刻一传十,不多久所有总部来的军官都知道了。还频频夸奖我这个年青人有出息。
第一天晚上我们到了台中。在市区中的国军英雄馆住宿。晚饭后,我向组长报告了我想要去看看我的二姐。我的二姐结婚多年就住在台中。想到我那时快出国了,平常也没有时间去看她。我买了一蓝水果,叫了一部车子直奔二姐家。我敲了门,看到了多年未见的二姐。那时他已经有五个小孩。最小的还不到半岁。我告诉二姐,我快要退伍了。之后就要出国留学了。这一出去就不知道何年能再见面了。临走的时候,二姐还拉着我的手哭的像个小孩似的。结果后来我如愿出国了。就在出国后的第一个暑假,二姐因心脏病在院子里摔倒昏迷而去世。再也没想到,那次试车之行居然是我最后一次见二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