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当与救赎

临安抱着被子在沙发上坐了三个多小时了,从12点一直到凌晨三点,盯着电视屏幕看租来的碟片《第8号当铺》,眼睛都开始有些酸胀了,但是大脑还异常的清晰,没有丝毫睡意。

她把自己看到剧情中去了,从思维里抽出一个问题来让自己解答:如果这个世界存在第四度空间可以满足人类的所有欲望,我要拿什么来换取自己想要的?用二十年的寿命来换取一生的幸福?临安这么想着,又在心里对自己说:也许这就是我想要的,短暂而幸福的一生。确定了自己想要的生活,临安觉得可以安心睡觉了,尽管她所想要的幸福是太抽象的东西。

闭上眼,思维开始转入休眠状态时,宇的样子却在眼前晃动起来,塞满了整个脑海。也许是夜晚太安静了,思念才有了滋长的环境,对,是思念,临安确定自己开始思念宇了。

宇已经走了整整一个月,她每天都在数着日子,等待宇回来,尽管宇并不属于她,她知道自己等待的终究只是一场虚无,但是,也许有期待会比漠然要好,至少说明她还是有激情的,她还在期待爱情,她宁愿活在希望的梦幻里,不要醒来。

第一次见到宇是在一家平价超市里,临安买了两支冰淇淋,一袋面包和一把牙刷,付款台的营业员打印出购物单,临安把牛仔裤的口袋翻了个底朝天,却只摸出了十迪拉姆,还差1.5迪拉姆,临安觉得有些尴尬,把袋子里的冰淇淋拿出一支来准备退掉,却看到一只手递过来两枚硬币。

我这里有零钱,那只手的主人说道。

谢谢。临安直视着他的眼睛,看到了他清澈的瞳孔里自己的影子。

不拒绝暧昧的人可以随时随地发生故事,就像他们一样,两枚硬币就可以成为故事发生的引擎。

第一次去宇的公寓,临安就看到了立在书桌旁相框里的照片:宇和一个恬静女孩相依而坐的温馨画面。照片里的宇留了卷曲的长发,戴着黑眶眼镜,一副不羁的样子,和现在的风格有着很大的不同。

临安只是揣测着他们是过去时还是现在进行时,后来才知道他们已经是固定的将来进行时了。临安渐渐有了一种罪恶感,所谓的第三者,竟然也让她扮演了一回,而且还把感情演绎到这场一开始就注定要输的游戏中去了。

因为无法做到心安理得,临安只能在黑暗中睁着眼等待天明,宇已经熟睡了,临安用手轻轻滑过他的脸庞,一个将要做父亲的人,还睡得像个孩子。临安扬起嘴角露出温暖的笑容,轻吻了一下宇的额头。

宇是个温和的男人,这种温和是不带任何感情的,等同于他内心的冷漠。临安喜欢在交流或者思考的时候观察对方的眼神,她觉得从那里可以读懂一个人的内心。她发现每次看着宇的眼睛说话的时候,他的眼里都是无底的空洞,他把自己的内心隐藏了起来,临安无法读取他的真实。所以即使在他温和的时候,临安都感觉不到他内心的温度,他不是一个可以轻易燃烧的人,不存在升温或冷却的过程,只是一如既往地处于恒温状态。

吃早餐的时候,宇夹了一块用高压锅焖熟的骨头递到临安的唇边,告诉她女人需要补钙,那是一块完全酥软的骨头,嚼在嘴里都成了粉末,临安觉得粉末里有一丝香甜,她忘了坠入爱情的人,味觉都会失常。

她一直记得宇当时的表情,一种纯粹的温和,没有任何其他的成分。安妮宝贝说,如果一个男人爱你,他的眼睛里就有疼惜。如果不爱,就只有欲望。但是在宇的眼神里,临安却什么都没发现。她觉得宇是个谜,她突然想破解这个谜底,就像小时候她会对复杂的谜题产生浓厚的兴趣一样,找不出答案,她就不会罢休。

但是,她现在似乎已经失去这种执著了,所有的锋芒和热情都随着希望破灭产生的撕心裂肺的疼痛而消失殆尽了。她开始相信命运,上天给她的灾难或幸福,她都平静地接受着,没有反抗,没有怨言,也没有感激。而爱情从来都是一种命运,属于自己的别人夺不走,不属于自己的也永远争取不到。

临安和宇只相识了一个月,却仿佛已经过了前世今生的轮回,对于爱情,宇只是她的一场宿命,前世是过客,今生也不会停留。宇已经离她越来越远了,远得只剩下稀薄的记忆了,临安感到了彻底的无助,如果可以,她愿意去第8号当铺典当20年的寿命来换取今生的幸福,比如爱情,财富和其他可以感知的幸福。

她觉得这种交易就像是一场救赎,救赎她在今生居无定所,四处游荡的灵魂,然后,和所有平凡而普通的人一样,拥有简单的快乐和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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