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象张雨生的男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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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好象已经记不得他的名字了，唯一记住的是，当时震惊的感觉：怎么可以这样象？简直就跟张雨生一模一样。

当时张雨生的歌《我的未来不是梦》非常流行，依稀记得那个MV是在沙滩上拍的，有狗，沙滩排球和开得摇摇晃晃的吉普车。蜜瓜把这MV看了三遍，歌听了N遍，还没搞清楚这位张同学是男还是女。但是见到这个男孩子的一霎那，蜜瓜明白了，张雨生是个男的。

他是初恋的死党。蜜瓜当时站在初恋身边，不无遗憾地想，为什么初恋没有长这么一副面孔？

不得不承认，一霎那间，是有些心动的。

跟初恋相识于出差途中的火车上，我们去同一个目的地。互相交换了电话号码，回来后他打电话约我。到现在我也没明白当时他约我的动机是什么，交往了一阵子，感觉他是那种浪子型的人物，我明显感觉我们不是一路人，没有前途没有光明没有未来。

我从来不认为自己是能使浪子回头的那一个。看到危险，我的本能就是一个字：跑。

分手是我提出的。那个时候没有电子邮件，我费心费力地写了一封绝交信寄给他，第二天就开始拒听他的电话。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我的自尊不允许我回头。

于是所有的前尘往事，都如同风筝断了线。

不是不痛的，体重直直地往下掉。

后来我换了工作，去了新公司。新人，什么都要干，尤其是跑腿的。每天夜里收到的国外传真，厚厚的一叠，都要我拿到附近的复印店里去复印若干份，回来交给业务经理分发下去。日日如此，每两三天就要去财务报销一次，每次报销要经过经理签名，财务审核，令另我头大无比。

有日跟业务经理抱怨，说不如买个复印机算了。业务经理是个温润如玉的男人，微笑着对我说，你去买好了，跟董事长说，他会同意的。

我说真的吗真的吗？

业务经理说：你先去看看价钱，回头找个机会跟老头说说。

于是我去了初恋朋友开的电脑店，去问复印机的性能和价钱——记得好象是要4万多一点。回来找个机会跟董事长说（董事长是母公司的总经理，不管理我们公司，但是经常来给我们“上课”），业务经理在旁边敲边鼓，说业务量如何巨大，每天到外面去复印多麻烦多影响工作效率，买一个放在总机房，总公司也可以用云云。董事长当即大手一挥：买！凡是能提高工作效率的东西都可以买，钱总公司出好了！

一锤定音。我通知店里送货，结果有一天同事跟我说：“蜜瓜，楼下有人找你，好象复印机来了。”

我下去一看，果然是店里送货来了，给我放在楼下传达室，就要我签字验收。我当时就气得火冒三丈，难道这么大的机器让我蜜瓜一个女人自己搬上去不成？我们公司的男人差不多都在外面跑，在办公室的也是不停地讲电话，哪有闲人帮我做这事？当即回到办公室，抓起电话就打给老板，臭骂了一顿，说：“要不你给我搬回去，要不你让人给我搬到二楼总机房，你看着办吧。”

结果那个象张雨生的男孩子带着人来了，帮我把机器搬到二楼总机房，安装好，并演示了使用方法。然后我拿着发票和送货单，找到董事长签了字，再到财务把支票开给他。

他说：“你换工作了？”

我说是啊。他问我要了电话号码，开始约我出去玩。

公司里那个时候有两个分机，大家打电话要排队，排了队拿到了话筒，也不一定能拨得出去。特别是中午，全公司都休息，总机应我们总经理的要求，把电话挂在我们的分机上——自然是怕耽误了业务。但是我们也经常替总公司别的部门接一些电话，这令大家烦不胜烦，向总机小姐抱怨。总机小姐很生气：“是你们经理要求把线挂在你们那里，如果你们不高兴，以后就不要挂好了。”

有一天我问业务经理：“为什么我们不单独申请一根直线？”

业务经理和总经理象看着外星人一样看着我，说：“没线。你能申请到？”那个时代是个号码资源紧缺的时代，干什么都要走后门。

我心虚地说：“要不我试试看？如果能申请到是不是要一根？”

两个人异口同声：“当然！”

于是我又找那个象张雨生的男孩子。我记得他跟初恋的老乡在电信局工作。这中间他回家乡了一趟，临走前他叮嘱老乡：“你把蜜瓜的电话弄弄好，否则我回来拆你的骨头。”

那老乡极瘦，大约是怕骨头被拆，公司的直线一个月之内被搞定了，搞得蜜瓜在整个总公司内都很轰动：服装公司来了个象日本人的小姑娘，一个月内买了一台复印机又搞了一根电话线，能干啊能干。

总公司办公室主任来跟总经理商量，要调蜜瓜去总公司办公室。总经理自然不放，找董事长说：我们好不容易培养一个人你们就来要，我们以后怎么工作啊？

服装公司当时是最赚钱的部门，董事长自然听总经理的，蜜瓜就留在了服装公司。

后来那个男孩回来，经常约蜜瓜出去玩，吃吃小吃，夜市里逛逛。他说：你喜欢什么，我买了送给你——只是你别选得太贵，我没有那么多钱。

有一天天下雨，我把雨披借给他，第二天是星期天——蜜瓜那时候星期天也上班，不过来得晚一些——他来公司还雨披，在办公室外面探了探头，只问了一声：“蜜瓜在不在？”

办公室内六七个人，十几双眼睛，男女老少齐刷刷地象探照灯一样把目光聚焦在他身上，回答：“不知道——我们也在找她。。。”

某人狼狈逃窜。

半小时后蜜瓜来到办公室，他们就拿蜜瓜开涮：“蜜瓜，刚才一个戴眼镜的老倌来找你。”

“蜜瓜，那个四照儿（四眼）蛮奶油的嘛~~~”

“蜜瓜，那是不是你男朋友啊？”

蜜瓜很彷徨，犹豫着是不是到对面水果店买些桔子来堵住他们的悠悠之口。

再到后来，好象有一天晚上，送蜜瓜回家的时候，他向蜜瓜表白。蜜瓜早料到这一天，犹豫了再犹豫，迸出全身的力气，说：不。

为什么？ 他问。

蜜瓜答：因为你是他最好的朋友。

其实不是的，不是这个理由。但是这是我能找出的，最不伤他自尊心的理由。理由很简单，他的“条件”跟我的“条件”差得太远。

他出身市井，这个阶层我从来没有接触过，也无从了解。

最主要的是，他只是个高中毕业生，没读过大学。别说我父母，我自己这一关都过不了。

当然最主要的是，我对他没感觉。我对他的感觉，就是最初的第一面的一霎那的心动。

后来他就从我生活中消失了。再后来，公司业务扩大，搬到了城郊结合部的一个旧厂房，一楼做仓库，二楼装修后做办公室，公司电话自然也换了。

然后蜜瓜结了婚。有一日突然接到一个电话，一个久违的声音说：“蜜瓜，你好吗？”

我楞了楞，眼前立刻浮现出一张酷似张雨生的脸。我傻傻地问：“你怎么知道我们公司新的电话号码的？”

他在那边笑笑：“如果你想找一个人，总能找得到的。”

我问：“你现在在哪里？在做什么？”

他说：“跟朋友一起折腾房地产，就在本市某某地段。”

那个地段，前几天同事们还议论，是个闹中取静的好地方，升值潜力无限。但是那时候的房地产刚刚起步，还没火到今天的地步。

他问：“你好吗？”

我回答：“好得很，再过几个月就要做妈妈了。”

于是又闲扯几句，收了线。他从此没有再出现在我的生活中。

有些人，有些事，是你生命中某一阶段的一支插曲，或激昂，或悲伤，或欢欣，或平淡如水。

唱过了就唱过了，心底留一个波，划一道痕，生命继续着，脚步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