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烟”之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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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烟”之烟

唐夫

此前我对章诒和略有非议,但网友当我有失偏颇。
诚然,说得不无道理。但要挖掘的话,看大右派的言论,以及1949年前的思想,行为,也许难言之隐就难以王婆之瓜而喻了。以重庆为例,中共地下党在国民党即将垮台前两月,营造了空前绝后的九月二号火灾,让曹操的赤壁逊色。那长江嘉陵江面象锅底沸腾几天,送走多少冤魂,怕是万户萧疏鬼唱歌都忙不过来。我曾有文章写及。所谓“解放”前,多数知识分子的幼稚可笑,干了多少比后妈还丑恶的事,我也懒得一一道来。比如那首种植鸦片唱的歌“花南的花儿香”就是最大讽刺。从那些回忆录里不难得知。所以,我对鲁迅以及门徒以至于章罗等学者怎么会那样,百思不解。

罗马皇帝马可.奥勒留.安东尼终身求学,献身疆场,死于前线。一部“沉思录”辉煌千秋,让哲学家做皇帝,中国人想都不敢想(假打的除外),论爱国与身先士卒,十七世纪的瑞典国王古斯塔夫可堪并列。欧洲学者独立思想,献身学术足以“车载斗量”。相比之下,我们的皇帝或中央放四海真理的领导同志,究竟像不像话?中国至今搞不出像样的思想,称职的学问;而误导民众危害国家的总是舞文浓墨之徒。

读章诒和“往事并不如烟(简称‘往事’)”,老实说,我同情她,为那点鸡毛蒜皮事――仅仅为几句自言自语的日记出格――被判刑二十年。比起我来,她受的折磨近乎灭顶之灾。

中国在1957年的滑稽和荒谬,以及延续今天,不能不令人思考:为什么那么多的知识分子要助纣为虐?为什么学富五车的精英要干比弱智儿童还糟的蠢事?象“往事”中说到史良那类人的本性,对挚友落井下石,面目狰狞,极具学识此行为如此?照理说,象章诒和这大家闺秀,名门出身,应该洁身自好,淤泥不染。看那位的多才多艺,性格活跃的军校毕业女生张家凤,被强奸抛弃(毛泽东干的吧),为之伤心病狂,咒骂当毛,却被牢狱头目组织犯人批斗,纠头发,煽耳光,让章诒和为之跟追记录,结局是宣判罪行二十分钟后枪毙。呜呼!一个无辜者,就这样置魂撒荒郊。章诒和愿意干这活是轻松而已。在她与聂绀弩谈到牢狱生涯,能反省而且也觉得内疚。但我深信,如果再这样机会,她会记录得仍然一丝不苟。

同样的行为在我蹲过的重庆北碚看守所里,那里曾枪毙过两个女犯:一个在毛泽东的小红本上改几个标点符号;另一个将毛书撕来做月经纸,文革中什么东西都匮乏,年龄大点的大慨不会忘记。谁告密,能看到她的标点,连月经纸怎么用的都知道,那可不一般。大家还记得李九莲引来的杀身之祸,以及被活活取肾后拖去枪毙(屠宰也),仅仅因为她给在部队当排长的男朋友写信谈点内心对时局的迷惑可苦闷。就这样下场!

再说那些高知在反右,在文革里(包括刘、邓、贺龙等子女检举揭发自己的父母)一系列行为,难道不发人深省?究竟是些什么人。牢狱检举揭发普遍,我有过这样的遭遇。我当着监狱长和满屋的囚犯之面斥责那告密的家伙,那时候我只是个年青工人。读到章诒和的“往事”这段,不由令我嘘唏。

我常常为那些右派思考,中共何时得以言行不一的伎俩,难道真的看不出来,那么多高知“弃暗投明”,非投共不以救中国?坏事做绝,好话说尽。如瞿秋白当苏区头头那几天对内部的残杀,以及死到临头写的“多余的话”的内心破析,活脱脱的一个失权者和当权者的两副面孔:残忍与仁慈,可憎与可怜。如果说章伯钧罗隆基(包括鲁迅)等没有看出共党的本质,是真的不知道,或是用鸵鸟优选法?早在1927年,梁启超就看到共产党人法术,他说:“强盗、小偷、土棍、流氓之类个个得意,善良之人都变了俎上肉。这种实例,举不胜举,… …。”

梁启超的人品道德大概尽人皆知。看他说的中共:“都是社会上最恶劣分子,(报上所说几次妇女裸体游行的确的确是真的,诸如此类之举动,真举不胜举。)半年以来的两湖,最近两个月的江西,(今年年底两湖人,非全数饿死不可。因为田全都没有人耕,工商业更连根拔尽。)凡是稍为安分守己的人,简直是不容有生存之余地。(今日见着一位湖南人,说他们家乡有两句极通话说道:‘今年湖南人没有饭吃,只怕明年湖南便没有人吃饭。这句真一点不错。)其他各省受害程度,虽有浅深,然这种现象实日日有蔓延之势。’“这种罪恶当然十有九是由共产党主动,但共产党早已成了国民党附骨之疽”以及根源是“在第三国际指挥之下的共产党,他们唯一的目的就是牺牲了中国,来做世界革命的第一步,在俄国人当然以此为得计,非如此他便不能自存,却是对于中国太辣手了。”

说这些,是梁启超无中生有?!

他又说:“近来南北两方同时破获共产党机关——即饿使馆及领馆发现出那些文件(现在发表的还不到十分之一、二),真正可怕,真正可恨。现在国内各种恐怖情形,完全是第三国际的预定计画,中国人简直是他们的机械。”“抢领事馆等等,类似义和团的举动谁也不能否认。(据说被奸淫的外国妇女至少有两起,还有些男人被鸡奸,说起来真是中国人的耻辱。)这种事的确是预定计画,由正式军队发命令干的。为什么如此呢?”“共产党中央执行会的议决,要在反对派势力范围内起极端排外运动,杀人放火,奸淫抢掠手段,一切皆可应用。这个议案近来在饿使馆发现,已经全文影印出来了。(俄人阴谋本来大家都猜着许多分,这回破获的文件其狠毒却意想不到,大家从前所猜还不到十分之二、三哩。)”“他们的战略真周密极了,巧妙极了,但到他们计画全部实现时,中国全部土地变成沙漠,全部人民变成饿殍罢了。”看、梁启超大声疾呼的痛心切语,怎么章罗之辈就能熟视无睹?岂仅仅无睹而熟视,简直亦步亦趋,乐在其中。

罗索可没有那么激动,他诙谐的总结历史原因:

“从十八世纪后期到今天,艺术、文学和哲学,甚至于政治,都受到了广义上所谓的浪漫主义运动特有的一种连那些对这种情感方式抱反感的人对它也不得不考虑,而且他们受它的影响常常超过自知的程度以上。”

正是这极端“所谓的浪漫主义”而出现的马克思主义,以及苏联和中国的“超过自知的程度以上”,这悲剧使国家和民族走上绝境。遗憾的是,偏偏章罗之流永远没有这样的思路。

最可悲的是罗隆基说“即使把我骨头烧成灰,也找不到反党阴谋。” 这几乎是所有的右派(顾准除外)的代言,信誓旦旦,委屈冤枉,实在令人啼笑皆非。如果他能说“就是把我烧成灰,也能不能反党。”那我对他就五体投地,赞扬他不愧精英。遗憾的是,奴才的骨头,中毒太深,烧成灰都怕没有白的。

为什么他们对共产党看得那么乐观?从1949年的王实味掉头到1957年之间,其间多少屠杀,多少运动:从镇反到公私合营;从批武训到抓胡风,大家不是沉默就是趋炎附势,助纣为虐。右派在957年的言论不错,但错的是他们心目中的共产党是君主,而非公仆;是神仙,而非魔鬼。看他们在平反之后说那些肺腑之言,略施小惠就感激淋涕,见利忘义。1989年他们绝大多数躲得远远!“忍看”学生成肉泥,乐向腐败觅奢华。历史的玩笑开得不小哇。

从古到今,从不耻于周粟的春秋到明末清初的良知人士独居深山,以及到王国维的自杀,中国的知识分子虽然小气愚昧,但还能洁身自好。可在这些大右派的身上就看不到人品人格。读梁启超在1927年的文章就一针见血。而今天的余秋雨李敖之流,依然是惟利是图,趋炎附势。在中国960万(天明白这数据现在减了多少)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已没有正义和道德,只有吸痔舔痈的共奴。居然海外多少学者信口雌黄,与章罗奉共有几步之遥?

作为学者,独立人格不可少。以欧洲学人为例,斯宾诺沙就是榜样,他拒绝了法王路易十四的给他丰厚的年金支助,海德堡大学恭请他为哲学教授,遭到同样答复,他始终潜心学问,满足安宁,漠视贫困,终身以自己研磨镜片维生,靠租赁住房写作,始终保持自己的人格和思想。为此,他甚至甘愿付出生命,44岁就离开人间。相比之下,我们那些哲学法学大师级人物,是不是该有点汗颜?当然,章诒和以自己丰富的学识,深厚的造诣,跃然纸背的“往事”写出时代悲剧,这是她的作品给人沉思和激发的不可磨灭的功勋。但追根溯源造成今天的悲剧,我从她的书中只看了她的心目中的狭窄和渺小。

前事已忘,后事何师?今天的中国大陆学术届,以不关心政治或说假为己任,当工人农民在垂死挣扎为自然,扬扬自得于铜臭满身,“安居乐业”于小区,关上厚重的保险不保命的铁门,心悦诚服于视觉和思想的控制,力争步余秋雨后尘而心安!

2005-06初稿 2005-08-29修改

下录梁启超文章:

与令娴女士等书(节录)

(1927年5月5日)

近来连接思忠的信,思想一天天趋到激烈,而且对于党军胜利似起了无限兴奋,这也难怪。本来中国十几年来,时局太沉闷了,军阀们罪恶太贯盈了,人人都痛苦到极,厌倦到极,想一个新局面发生,以为无论如何总比旧日好,虽以年辈很老的人尚多半如此,何况青年们。所以你们这种变化,我绝不以为怪,但是这种希望,只怕还是落空。

我说话很容易发生误会,因为我向来和国民党有那些历史在前头。其实我是最没有党见的人,只要有人能把中国弄好,我绝对不惜和他表深厚的同情,我从不采那“非自己干来的都不好”那种褊狭嫉妒的态度。平心而论,这回初出来的一部分党军,的确是好的——但也只是一部分,可惜在江西把好的军队损伤不少,现在好的计不过二三万人——但行军以外的一切事情,都被极坏的党人把持,所以党军所至之地,弄得民不聊生。孟子有几句话说:“……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岂有他哉,避水火也。如水益深,如火益热,亦运而已矣。”这几句话真可以写尽现在两湖、江浙人的心理了。受病的总根源,在把社会上最下层的人翻过来握最高的权。我所谓上层下层者,并于非富贵贫贱等阶级而言,乃于人的品格而言。贫贱而好的人,当然我们该极端欢迎他。今也不然,握权者都是向来最凶恶阴险龌龊的分子,质言之,强盗、小偷、土棍、流氓之类个个得意,善良之人都变了俎上肉。这种实例,举不胜举,我也没有恁么闲工夫来列举他。“党军可爱,党人可杀”这两句,早已成为南方极流行的格言,连最近吴稚晖弹劾共产党的呈文上都已引及。但近来党人可杀的怨声虽日日增加,而党军可爱的颂声却日日减少,因为附和日多,军队素质远不如前了。总而言之,所谓工会、农会等等,整天价任意宣告人的死刑,其他没收财产等更是家常茶饭,而在这种会中,完全拿来报私,然他们打的是“打倒土豪劣绅”旗号,其实真的土豪劣绅,早已变做党人了,所打者只是无告的良民。

主持的人,都是社会上最恶劣分子,(报上所说几次妇女裸体游行的确的确是真的,诸如此类之举动,真举不胜举。)半年以来的两湖,最近两个月的江西,(今年年底两湖人,非全数饿死不可。因为田全都没有人耕,工商业更连根拔尽。)凡是稍为安分守己的人,简直是不容有生存之余地。(今日见着一位湖南人,说他们家乡有两句极通行话说道:“今年湖南人没有饭吃,只怕明年湖南便没有人吃饭。这句真一点不错。)其他各省受害程度,虽有浅深,然这种现象实日日有蔓延之势。本来军事时代,未遑建设,我们原可以予相当的原谅,但他们完全不是走的想要好的路,简直是认作恶为天经地义,所以一切关于国计民生的建设,他们固然没有怀抱,也并没有往这条路上着想。

这种罪恶当然十有九是由共产党主动,但共产党早已成了国民党附骨之疽——或者还可以说是国民党的灵魂——所以国民党也不能不跟着陷在罪恶之海了。原来在第三国际指挥之下的共产党,他们唯一的目的就是牺牲了中国,来做世界革命的第一步,在饿国人当然以此为得计,非如此他便不能自存,却是对于中国太辣手了。近来南北两方同时破获共产党机关——即饿使馆及领馆发现出那些文件(现在发表的还不到十分之一、二),真正可怕,真正可恨。现在国内各种恐怖情形,完全是第三国际的预定计画,中国人简直是他们的机械。即如这回南京事件,思永来信痛恨美国报纸造谣。不借,欧美人免不了有些夸大其词((把事情格外放大些。)然而抢领事馆等等,类似义和团的举动谁也不能否认。(据说被奸淫的外国妇女至少有两起,还有些男人被鸡奸,说起来真是中国人的耻辱。)这种事的确是预定计画,由正式军队发命令干的。为什么如此呢?就是因共产党和蒋介石过不去,要开他顽笑,毁他信用。共产党中央执行会的议决,要在反对派势力范围内起极端排外运动,杀人放火,奸淫抢掠手段,一切皆可应用。这个议案近来在饿使馆发现,已经全文影印出来了。(俄人阴谋本来大家都猜着许多分,这回破获的文件其狠毒却意想不到,大家从前所猜还不到十分之二、三哩。)他们本来要在北方这样闹,但一时未能下手,蒋介石当然也是他们的“反对派”,所以在南京先试一下。他们最盼望帝国主义者高压中国,愈高压则他们的运动愈顺利。自五卅惨案以来,英国完全上了他们的当,简直是替他们做工作,他们的战略真周密极了,巧妙极了,但到他们计画全部实现时,中国全部土地变成沙漠,全部人民变成饿殍罢了。

共产党如此,国民党又怎么样呢?近年来的国民党本是共产党跑入去借尸还魂的。民国十二三年间,国民党已经到日落西山的境遇,孙文东和这个军阀勾结,西和那个军阀勾结——如段祺瑞、张作霖等——依然是不能发展。适值俄人在波兰、土耳其连次失败,决定“西守东进”方针,倾全力以谋中国,看着这垂死的国民党,大可利用,于是拿八十万块钱和一大票军火做钓饵,那不择手段的孙文,日暮途远[穷],倒行逆施,竟甘心引狼入室。孙文晚年已整个做了苏俄傀儡,没有丝毫自由。(孙文病倒在北京时,一切行动都在鲍罗庭和汪精卫监视之下,凡见一客,都先要得鲍罗庭的许可。每天早半天,鲍或鲍妻在病榻前总要两三点钟之久,鲍出后,孙便长太息一声,天天如是。此是近来国民党人才说出来的,千真万真。)自黄埔军官[校]成立以来,只有共产党的活动,那里有国民党的活动。即专以这回北伐而论,从广东出发到上海占领,那一役不是靠苏俄人指挥而成功者!(说来真可耻,简直是俄人来替我们革命。)党中口号皆由第三国际指定,什么“打倒帝国主义”,“打倒资本阶级”等等,那一句不是由莫斯科的喊筒吹出来。除了这些之外,国民党还有什么目标来指导民众?所以从国民党中把共产党剔去,(这几天五一节、五四节等,不惟北京销声匿迹,即党军所在地,也奄奄无生气,可以窥见此中消息。)国民党简直是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了。近来蒋介石们不堪共产党的压迫,已经翻过脸,宣言“讨赤”,而且残杀的程度比北方利害多少倍。同时共产党势力范围内也天天残杀右派。

(前面那几张纸都是十天以前陆续写的,现在情形天天剧变,很有些成了废话了。)据各方面的报告,最近三个礼拜内双方党人杀党人——明杀暗杀合计——差不多一万人送掉了,中间多半是纯洁的青年。

可怜这些人胡里胡涂死了,连自己也报不出帐,一般良民之入枉死城者,更不用说了。尤可骇怪者,他们自左右派火并以来,各各分头去勾结北方军阀,蒋介石勾孙传芳,唐生智勾吴佩孚(都是千真万真的事实),双方又都勾张作霖。北军阀固然不要腰[脸],南党阀还象个人吗?既有今日,何必当初,可见所谓什么为主义而战,都是骗人,现在揭开假面孔,其形毕露了。现在军事上形势蒋派似颇有利,其实他们党的内部,早已是共产党做了主人翁。共党也断不敢抛弃“国党”这件外套,最后的胜利,只怕还是共党。共党也不能得真的胜利——不全象俄国那样,但是这种毒菌深入社会,把全国搅到一塌糊涂,人民死一大半,土地变成沙漠,便算完事。现在南方大多数人都天天盼望外国人来收拾,这种卑劣心理之可耻可痛,自无待言。其实外国人又何能收拾,只有增加扰乱的成分,把垂死的国命民命,更加上些痛苦罢了。

在这种状态之下,于是乎我个人的去处进退发生极大问题。近一个月以来,我天天被人包围,弄得我十分为难。简单说,许多部分人(却没有奉派军阀在内)太息痛恨于共党,而对于国党又绝望,觉得非有别的团体出来收拾不可,而这种团体不能不求首领,于是乎都想到我身上。其中进行最猛烈者,当然是所谓“国家主义”者那许多团体,次则国党右派的一部分人,次则所谓“实业界”的人。(次则无数骑墙或已经投降党军而实在是假的那些南方二、三等军阀。)这些人想在我的统率之下,成一种大同盟。他们因为团结不起来,以为我肯挺身而出,便团结了,所以对于我用全力运动。除直接找我外,对于我的朋友门生都进行不遗余力。(研究院学生也在他们运动之列,因为国家主义青年团多半是学生。)我的朋友门生对这问题也分两派,张君劢、陈博生、胡石青等是极端赞成的,丁在君、林宰平是极端反对的,他们双方的理由,我也不必详细列举。

总之,赞成派认为这回事情比洪宪更重大万倍,断断不能旁观;反对派也承认这是一种理由,其所以反对,专就我本人身上说,第一是身体支持不了这种劳苦,第二是性格不宜于政党活动。

我一个月以来,天天在内心交战苦痛中,我实在讨厌政党生活,一提起来便头痛。因为既做政党,便有许多不愿见的人也要见,不愿做的的事也要做,这种日子我实在过不了。若完全旁观,畏难躲懒,自己对于国家实在良心上过不去,所以一个月来我为这件事几乎天天睡不着,(却是白天的学校功课没有一天旷废,精神依然十分健旺。)但现在我已决定自己的立场了。我一个月来,天天把我关于经济制度多年来的片断思想,整理一番,自己有确信的主张。(我已经有两三个礼拜在储才馆、清华两处讲演我的主张。)同时对于政治上的具体办法,虽未能有很惬心贵当的,但确信代议制和政党政治断不适用,非打破不可。所以我打算最近期间内把我全部分的主张堂堂正正著出一两部书来,却是团体组织我绝对不加入,因为我根本就不相信那种东西能救中国。最近几天,季尚从南方回来,很赞成我这个态度,(丁在君们是主张我全不谈政治,专做我几年来所做的工作,这样实在对不起我的良心。)我再过两礼拜,本学年功课便已结束,我便离开清华,用两个月做成我这项新的工作。(煜生听见高兴极了,今将他的信寄上,谅你们都同此感想吧。)

思永来信说很表同情于共产主义,我看了不禁一惊,并非是怕我们家里有共产党,实在看见象我们思永这样洁白的青年,也会中了这种迷药,即全国青年之类此者何限!真不能不替中国前途担惊受怕,因此越发感觉有做文章之必要。你们别要以为我反对共产,便是赞成资本主义。我反对资本主义比共产党还利[厉]害。我所论断现代的经济病态和共产同一的“脉论”,但我确信这个病非“共产”那剂药所能医的。

我倒有个方子,这方子也许由中国先服了,把病医好,将来全世界都要跟我们学,我这方子大概三个月后便可以到你们眼边了。思永不是经济学专门家,当然会误认毒药为良方,但国内青年象思永这样的百分中居九十九,所以可怕。等我的方子出来后,看可以挽回多少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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